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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于飞-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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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天未大亮,空气中凝着清晨的寒凉。竹佳站在听竹轩外良久,直到身上沾了露水方才转了回去。他穿过竹林,停在跳跃的泉水旁。昨夜的梦境萦绕心头,变得越发真切起来。
  庆春晨起后便去给竹佳煎药煮饭,待一切准备妥当去唤竹佳起身却发现竹佳根本不在寝殿。庆春瞬间慌了神。昨日张让传旨时他不在一旁伺候,也不知张让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张让走的时候春风得意。想到此,庆春也不待去找竹佳,拔腿就往孟陵的住处跑去。
  刘宏本是让孟陵陪在自己身边的,可强求来的,刘宏也觉无趣,索性便顺了孟陵的意,将他安排在了兰台附近的阁楼内,并给那阁楼改名为兰陵阁。
  庆春一路小跑着奔到兰陵阁,一进门便和一少女撞了个满怀。那少女“哎呦呦”叫了一声,抬起脸便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婢?竟敢撞我!”
  庆春抬头一看,见是兰陵阁掌事的宫人阿香,急急握着她的手,“阿香姐姐,公子呢?”
  阿香一见是庆春,立刻换了副颜色。她笑嘻嘻的看着庆春,“公子出远门了。”
  “啊?”庆春一听,立刻一脸的苦相。这下更把阿香逗得哈哈直笑,她拧着庆春的脸,假装训道:“你苦着张脸给谁看?你这般冒失,公子若在又该训斥你了!你不庆幸没给公子看到,反倒摆出这副苦相!莫不是经久不被公子骂,皮痒痒了不成?”
  “哪里?”庆春撇撇嘴,“竹佳公子不见了,我……我……”
  “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阿香一惊,拖着庆春就往听竹轩去,“走,我随你看看去!”
  一路上阿香简单说了一下孟陵的去向。庆春听着懵懵懂,歪头看着阿香,“公子好好的去河内做什么?”
  阿香摇头,皱皱眉,“不知道,可能是心情不大好,出去散散心吧。”
  “怎么会心情不好?”庆春可是见着孟陵见到竹轩后那股子的开心劲,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阿香睨庆春一眼,“我又不是公子,我哪里知道?许是这几日天干,公子身子不爽,连带着心情也不好了。”
  “公子身子怎么了?”庆春担忧的看着阿香。
  阿香道:“可能一下子停了补药,身子又成了原来那样,没耐住这天干,夜里便咳了起来。”
  “碍事吗?”庆春急切的看着阿香。自己前两日虽见孟陵无恙,心中却知孟陵是个极能忍耐的人。他若不想别人看出他的不舒服,除非扁鹊在世,否则一般的太医真不能一眼看出。
  阿香嬉笑着敲了下庆春的头,“也不看看谁在身边伺候着!”
  “是,是。”庆春无奈的垂着手,“阿香姐姐神通广大,自然能把公子伺候的好好的!”
  阿香听庆春这般说,虽知他口不对心,却也乐得受用。
  到了听竹轩的时候,竹佳已经把药和饭都吃了,正坐在琴几旁钻研着那首曲子,只想着晚宴的时候弹给孟陵,算是赔罪。
  庆春看着几上的空碗,嘴巴张张说不出话来。阿香那样活泼的人,居然也闭了嘴。她呆看着琴几旁端坐的人。那人只穿了件中衣,身材消瘦,略显孱弱。柔亮的黑发软软垂下,遮了半张脸,只露出纤细的下巴。阿香看不到竹佳的脸,可就那样脱俗的气质便教人不愿侧目,不敢开口,只怕是惊鸿照影,一点动静便击散了这如梦的画面。她吞了口口水,心中暗想,原本只道孟陵心中的知己非凡,却哪知竟是谪仙般的人物。想到此,阿香叹了口气,那样出尘的两个人,偏偏落入了这藏污纳垢的地方,当真是造化弄人。
  竹佳听到叹气声,回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阿香忙不迭的朝竹佳欠身,轻轻念了声“竹佳公子”。
  竹佳迷茫的看着阿香,“你是?”
  阿香道:“奴婢是兰陵阁的宫人,刚刚庆春说公子不见了,跑去找陵公子,陵公子凑巧出了远门,奴婢便跟来看看,索性公子没事。”
  竹佳听阿香这样说,已明白她是孟陵身边的人。他朝阿香微微颔首,对庆春道:“我刚刚竹林,看着你急匆匆的跑出去,还没来得及叫你,你便没了影子。”
  庆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找不到公子,一时着急……竟闹了这样大的笑话。还好陵公子不在,不然又要骂我莽撞了。”
  阿香听庆春对竹佳说话不带敬语,暗地踢庆春一脚,低声道:“怎地这般无礼?我,我的,像什么样子?”
  庆春眨巴的眼睛看着阿香,“竹佳公子不喜欢听的。”
  “什么?”竹佳看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又听庆春提到自己,不禁疑惑。
  庆春笑笑,“阿香姐姐责骂我对公子不敬。”
  竹佳看阿香一眼,见她年纪也不大,却一副老成的样子,朝她笑道:“敬与不敬在心不在口,口是心非者大有人在,何必拘于虚礼?”
  “奴婢受教了。”阿香说着赧然垂下头,又偷瞄了眼竹佳,更是把他和孟陵一块崇敬起来。只是不同的是,对孟陵的崇敬还夹杂着些许模糊的连她自己都不敢去承认的情愫。一想到孟陵,阿香的脸色更红,她朝竹佳行了个礼,结巴道:“既然公子没事,奴婢就先告退了。”说罢便匆匆离开了听竹轩。
  看着阿香离开,竹佳转回去继续看琴谱,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他抬头见庆春整理案几,几次想要问孟陵去了哪里,都没有问出口。眼看着庆春端着碗就要出去,不自觉的唤出了声,“庆春!”
  庆春驻足,看着竹佳,竹佳又有些犹豫起来。庆春见竹佳神色不定,轻唤了声“公子”,竹佳才懦懦开了口,“孟陵他……去了哪里?”
  庆春见竹佳关心孟陵,心中大喜,忙不迭道:“陵公子去河内散心,过几日便回来,公子莫要担心。”
  “这样……”竹佳淡淡应了句,伸手抚过琴几上琴谱的纹路,手重重垂了下来。他果然还是生气了。


☆、触犯龙威

  是夜。德阳殿内歌舞升平,鼓乐声震。竹佳被带到内殿,等着刘宏传唤。
  大多歌姬舞姬和乐师都在内殿,只中间隔着道纱帘,朦朦胧胧的几片剪影,倒比看到真人还要旖旎。
  竹佳端坐在墙角,神色黯然,只呆呆盯着面前华丽却又异常普通的琴发呆,与这一室靡声笑语分隔成两个世界。就在此时,一个太监走进内殿。目光逡巡一圈后,在竹佳身上落定。他没有见过竹佳,可这一室人中,唯有此人出尘的有一股宫中养不出的灵气。
  “竹佳公子吧?”那太监期许的看着竹佳。见竹佳点头,脸上立刻绽出朵花来。他将一张纸笺递给竹佳,“这是公子待会要奏的曲目,公子看一下。”
  竹佳接过来,看着上面写着“卷阿”二字,眉目间染上一抹晦色。那太监谄笑的望着竹佳,“竹佳公子,这个可以吗?”
  竹佳点点头,那太监立刻笑着退了出去。竹佳看着那太监离开,手中的纸笺立刻团成一团,弃在一旁。
  主殿内的舞姬又一批退去。竹佳抱着琴缓步走到殿内,安然坐在琴几旁。他的步子不快却也不慢,可那短短几步,却像是走过一个光年。殿内静的可怕,甚至连呼吸都静止。
  刘宏歪歪扭扭的坐在正位上,斜靠在身后女子的怀中,年轻的脸染上几分惨然的白,一副纵欲过度的颓然之态。这是竹佳第二次见刘宏,与第一次相较,他依然,只是身后的人不是孟陵。
  刘宏定定看着竹佳,身子不由坐直。美人他见多了,可出尘的人却没见过几个。孟陵是一个,面前的青年便是他见到的第二个。与孟陵截然不同,竹佳是水,是死水。他一派祥和波澜不惊,可湛蓝的颜色却让人挪不开视线,心潮狂涌。
  张让看着刘宏看直的眼,嘴角溢起抹笑,他压低身子凑到刘宏耳边,“皇上,今晚送去华光殿?”
  刘宏痴迷的看着,刚要点头,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孟陵。他摇摇头,“不必。”说罢给了张让一个眼色。张让立刻拔高声音,“竹佳公子,请吧!”
  竹佳抬眼看张让一眼。张让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从竹佳眼中看到蔑视。不及思量,琴声忽起,卷阿的音调徐徐响起。刘宏倒回身后女子的怀中,闭目享受。忽然琴声一转,琴音立刻换了另一种音调。那音调一起,整个大殿内全是抽气声。他们睁大眼睛看着竹佳,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是徒劳。
  刘宏蓦地睁开眼,脸色铁青。他从身后女子怀中挣出,一脚踢翻了面前矮几。他胸口上下起伏,瞪着竹佳。竹佳面不改色的继续弹,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才收了手。
  刘宏冷笑的看着竹佳,微眯的眼睛透着冷冽的杀意,“你刚刚弹的什么?”
  “桑柔。”竹佳颔首,声音请冷冷的,没有丝毫惧意。
  “是谁让你弹的。”刘宏继续发问。
  竹佳回道:“我自己。”
  “好!好!”刘宏连说两个“好”字,突然从上座走下,急速步走到竹佳跟前,接着朝竹佳的肚子踹了下去!他脸色因愤怒变得通红,看着倒在地上痉挛的人,他大声呵斥:“凭你也敢斥责朕!”
  竹佳倒在地上,脸色煞白,额上冷汗簌簌往下落着。刘宏胸口狂烈的起伏,“来人!”
  门外的宿卫听到刘宏的声音,立刻走了进来。刘宏指着竹佳,“此人胆大妄为,把他给朕拖下去……”刘宏本想着让人将他打死,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顿了下来。他突然想起孟陵对自己的改变全因他的出现。若他有什么闪失,孟陵再回到最初,那这近三年的时间,岂不白费?想到此,刘宏把话压下去,却又觉得难泄心头之恨。他眯眼看着竹佳那双白皙的手,嘴角溢起一抹狠厉,“既然是这双手惹了祸,那朕便不予追究竹佳公子的过错,不过……”刘宏冷笑的拉长尾音,“这双手却该好好整治整治。”说着缓步踱回高位,淡淡道:“把他给朕关起来,好好管教管教这双不安分的手。”
  “刘宏!有种你杀了我!”竹佳本以为刘宏会直接下令杀了他。哪知却是要毁了他这双手。于一个琴师来说,手便是他的命。与其毁了这双手,倒不如要了他的命。所有的平静全被打破,竹佳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沦陷。他奋力挣扎着,嘶吼着,刘宏冰冷的声音再次刺向竹佳的耳腔,“这个声音,朕也不想再听到。”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竹佳被拖出大殿。他紧闭着嘴唇,舌头一点点塞进牙齿的中间。他一点点使力,血腥味弥漫在口腔。架着他的两个宿卫听到一声咕噜的声响,其中一个立刻伸手捏住竹佳的下颌,迫他张开了嘴。
  那宿卫冷眼看着竹佳,“皇上不让你死,你当你死的了吗?”说罢朝另一个宿卫使了个眼色,那人不知从哪拿出一团布,立刻塞进竹佳口中。竹佳挣扎的想要吐出嘴里的东西,忽觉颈后顿顿一疼,接着便没了知觉。


☆、受刑

  竹佳是被冷水泼醒的。那水冷的异常,像是特地从冰窖捞出的冰初初化开似的。竹佳病体未愈,这一下只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他深吸了口气,刚要挪动手脚,却发现自己四肢呈大字张开被固定在一个铁板上,嘴里绑着根布条,压着舌头,布条已经被浸得湿透。感到身体的禁锢,竹佳瞬时清醒过来。他稍作挣扎,一个尖细的声音立刻带着得意刮过他的耳廓,“竹佳公子,您醒了?”
  竹佳侧目去看张让一眼,缓缓合起了眸子。张让哼哼笑着,“您不想理我不打紧,我可是奉皇上之命来伺候你的。”张让说那伺候二字说的异常的用力,他紧盯着竹佳,试图从面前男子的身上找出一点害怕,可是没有。
  竹佳的心已经沉入谷底,他的身上除了冷水,还有冷汗。他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静,却害怕的闭着眼不敢睁开。
  张让咬牙看了一旁的狱官一眼,那狱官立刻会意将东西拿了过来。张让看着狱官捧着的布包里一排排粗细不一的针,精光自微眯的眼中射出,好似毒蛇口中喷出的毒液。他先抽出一根细针,缓步走到竹佳跟前,在铁榻边蹲了下来。
  张让没有立刻把针扎下去,他用针尖抵着竹佳的手背,若有似无的触感游走在竹佳的手背,然后顺着食指一点点的移向竹佳的指尖。
  竹佳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紧咬着牙关,手指僵直。张让看他一眼,针尖放在了竹佳食指的指甲缝隙那里来回摩擦,竹佳的眼闭的更紧,他甚至都感到自己在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怕。
  张让见竹佳如此,嘿嘿笑着,“竹佳公子,我问你几句话,你若老实回答,今晚便放你一马。”
  竹佳不支声,只听张让缓缓道:“那日在客栈,弹琴的究竟是谁?”
  竹佳依旧不做声。这次张让的声音冷了几分,“说,是谁?”
  竹佳喉结滚动,吐出一个字,“我。”
  “不识抬举!”随着张让的怒斥,细针毫不留情穿过指缝。竹佳惊叫一声,手不自主的想要往后缩,却被紧紧卡住。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终于睁开。他盯着张让,脸色煞白。舌上压着布条让竹佳说话变得很奇怪,“你分明是在公报私仇!”
  “哼!”张让笑眯眯的欣赏着竹佳的痛苦,“我公报私仇又如何?”说到此,张让的神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我最看不惯你这样的人!明明那样落拓了,却兀自清高着!”说话间细针咻的拔出,立刻插入了中指。竹佳挣扎的越发厉害,指尖痛的让他失了理智。他哭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张让笑着转动着细针,竹佳痛的痉挛。他笑看着竹佳的痛苦,继续发问,“那日弹琴的人和你什么关系?他和你说了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竹佳浑身打着颤,却依旧咬着牙不肯承认,“弹琴的,是我。”
  “我倒要看你硬到几时!”张让说着对一旁的狱官道:“你去那边伺候着点儿,咱们竹佳公子骨头硬,不让他吃点苦头不行!”
  “诺。”那狱官应了一声,从布包里抽出一根针来走到竹佳的右手边。听出张让话中的意思,竹佳的右手攥成一团,任那狱官如何使力都没有办法打开。张让骂了那狱官一句没用,从布包中抽出一根粗一点的针,迅速嵌进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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