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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海棠by 絮央晚-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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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溪靠在门外,眼睛注视着登对的两个人,指尖掐进肉里,他嘲讽的笑了笑,隐身到了转角以后。
  “海棠,七娘叫你下楼。”楼下的小厮凑过头,笑嘻嘻的说道。
  “好。”宋海棠关上窗,转眼看了李裳一眼:“你歇着,我一会儿送饭上来。”李裳颔首,继续坐到铜镜前描眉。
  “七娘。”
  “裳儿好些没有?”七娘把他拉到角落里,低声问道。
  宋海棠看着门外的人皱了皱眉:“还不是老样子。”
  “你多看着她点,我楼下忙,管不了了,记得提醒她吃药。”
  “知道了,你要我办的事哪件给你办砸过?”海棠挑起好看的眉毛,冷哼着朝门边伸头伸脑的阿五走过去。
  阿五偷瞄着璃倌楼,想着要不要直接上楼去,往日来都是跟着少爷一起,可如今少爷不见了,他又怕七娘,以前都会遇到宋海棠在弄堂里吆喝,今天怎么不见那个风流的小痞子了?
  “你干什么呢?”宋海棠走到他面前,不高兴的问道,阿五来璃倌楼就只有一个原来,裴永卿。
  “嘿,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阿五吓了一跳,马车夫没见过罗席佑,只说学堂外面少爷被一个男子带走了,听他的描述他想应该是宋海棠,没想到才这么会就挑了这么个他不得空的时候,两个人就遇着了。
  “作甚么?”海棠看了看楼上,芦溪正站在李裳的门口,看样子是要进去。
  “少爷在这里?”
  “少爷?你说赔钱货?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见了?”
  阿五一听他的话就急了,敢情少爷没有过来,那他去哪里了,不会是遇到什么不轨之徒了吧?
  “下了学堂听说和一个男子走了,我还以为是你。”阿五解释道。
  “你是怎么照顾他的。”宋海棠一脸怒意的吼了他一声,也顾不上芦溪和李裳,拔腿就跑出了璃倌楼,跑出来才觉得自己是大海捞针,一头雾水,凤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环绕来环绕去的几天街,哪里找?
  他茫然的站在街上,挑着卖货担的卖货郎吆喝着从身边走过,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跑过,可是没有,没有那个呆子的身影,熟悉的街道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要是他被歹徒挟持那怎么办?
  没来由的慌神,那种恐慌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在街上来回跑了几圈,气喘吁吁,所有的力气都快用光了,他一屁股坐在城门口的石狮子旁边,城门口的官兵不知疲倦的站立着,能问的也问了,毫无头绪。
  他颓废着腿往回走,眼眸里的那些错愕和惊讶几乎掩饰不住。
  裴永卿从酒楼里走出来,罗席佑跟着身后,今天说书的人说了沉香救母的故事,虽然在书上早就看过,还是被那绘声绘色的表演给吸引了,没想到出来都这么晚了。
  “席佑,我觉得那个二郎神真的很坏。”
  “呵,是啊。”罗席佑对这些枯燥无味的说书才没什么兴致,要是说看裴永卿那眼睛里听得直冒火花,他早就离开了。
  “席佑···”他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街道上的宋海棠,喜上眉梢的叫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海棠,你怎么在这里?好久不见你了哦,你好么?”
  宋海棠只感觉四肢冰冷,喉头嘶哑得说不出话,腿脚也僵硬得动弹不得。
  “海棠。”裴永卿低低的叫了一声,宋海棠摸摸他的头,摇摇头:“没事,你怎么到街上来了?”他的眸光穿越到了罗席佑的身上,第一次见到罗席佑,也是这样一番场景,看来他们是命理相冲,他冷笑道。
  罗席佑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友善,只是报以一笑,依旧看着裴永卿。
  “海棠,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裴永卿抱着他的手臂委屈的说道。
  “小呆子,你是男子汉,怎么老那么扭扭捏捏的,动不动就哭鼻子,以后不许哭听到没有。”他抽出手,看着街道尽头寻来的阿五和裴家大公子裴永维。
  “海棠,我想去璃倌楼。”裴永卿迟疑着说道。
  宋海棠突然冷下声音:“不准,以后都不许去璃倌楼知道没有?不然我就不理你了,我还有去给七娘帮忙,你快回去吧!”宋海棠抛下一脸苦相的裴永卿,落荒而逃。
  是啊,他见不得光。
  “永卿,你跑到哪里去了?”裴永维走了上来,就认出了罗席佑:“罗公子来凤城了?”
  “是啊,真是不好意思,我路过私塾就把永卿带出来了,给你们惹麻烦了真是抱歉啊。”
  裴永卿放下心来,还好是罗公子,不然就糟糕了。
  阿五看着那个穿着嚣张的身影站在小巷子里,孤离落寞,其实,他也不容易,阿五突然这么觉得。
  


☆、往事过眼烟云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我正在听一首悲歌,心里有些沉重,可又害怕自己的文章没有感染力,达不到这个效果···
  李裳站在窗口,对面河岸的戏台子上的戏子唱着满腹离骚的戏曲,寂寞留连的在空荡荡的看台上舞袖,转身,她合下眼,手心里都是汗水,胸口闷着艰难的呼吸,她强忍着心头涌上的腥甜,无奈的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宋海棠失魂落魄的回到璃倌楼,几乎一整天没吃下东西,他敲响了芦溪的门。
  芦溪意外的看着宋海棠,心里不由心疼,他这般模样还会为了谁,除了裴永卿。
  “我和你走。”他冷冷的说道,眼睛没有焦距,只是暗淡无光,似乎某些东西正在渐行渐远,快得抓不住。
  “好。”许久,芦溪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手指抚摸在他的脸上,痴痴说道:“海棠,我不会害你的。”
  海棠,你真是残忍!
  宋海棠做下这个决定,一直停滞不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因为他心里放不下那个呆子,可是现在,呆子已经不需要他,他可以渐渐淡出裴永卿的生命,然后静静消失,然后,两个人没有交集,呆子,我太累了,我难过的不知我累,而是这样的累没有尽头也不会有结果···
  他钻进七娘的房间,七娘正在梳头:“海棠啊,你来帮我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又白了好几根?”她扯起隐约可见的银丝,叹息着说道。
  宋海棠低下头,手指在她长长的青丝里捋顺乱了的发丝:“你不服老都不行咯。”他不着痕迹的摘掉她的白发:“七娘,我,想去京城。”
  七娘还含笑的脸沉了下去,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是不是觉得七娘养不活你了,你想要自谋出路了?”
  “七娘,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你怕我有去无回,七娘,我答应你,活出个人样来。”宋海棠无奈的耸耸肩,伸手帮她按摩肩膀:“七娘,你跑了这么远来到凤城,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你知道得倒是挺多。”七娘没有一丝惊讶,她拉住海棠的手:“海棠啊,你要好好的,七娘还等着你养老呢。”七娘当然知道,自从她带着未满月的海棠逃来凤城的时候,她就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带着嗷嗷待哺的海棠,颠沛流离,风吹日晒,她真怕这孩子一不小心就死了,他那时候还那么小。
  她什么苦没吃过?她只是害怕养不活他,璃倌楼从当时的小作坊到现在的清倌楼,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捏着海棠的脸:“去瞧瞧吧!七娘什么也没能给你,就只能给你这个了,要是你发达了还记得七娘,别的我不奢求,就记得多多来看看七娘就是了,我怕没人来给我送终啊。”
  宋海棠接过钥匙,徐徐走到那个紧缩的黑色柜子前,手也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他缩了缩手,看向七娘:“七娘,我不打开可以吗?”
  他突然害怕,害怕即将出现的真相,芦溪的到来不是空穴来风,芦溪是为了他而来,那七娘呢,是为了谁?
  自从在芦溪屋里看到那只信鸽他就在怀疑,直到前不久撞见芦溪和一个陌生人接触,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他才知道,原来他那么重要,若是带不回他,宁可毁了璃倌楼也在所不惜,他自嘲道,他一个小倌楼地位低下的人,怎么劳此大驾?
  “海棠,你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还怕不能面对吗?”七娘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面前,握着他的手打开了锁头,宋海棠眼睛被金黄色刺痛了,以前总是偷到七娘的这把钥匙说笑,取笑她是不是在柜子里藏了什么宝贝?
  橙黄色的金子刺目而耀眼的堆砌了柜子,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七娘,这么多年,她竟然省下了那么多的积蓄?
  “难以置信吧?你七娘我爱财如命,就为了这些金子。”
  七娘推开一层层的金子,从最底层拿出一个雕花的丝绸荷包,这种丝绸里夹着金线,闪闪发光,宋海棠伸手打开那个荷包,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似乎那里曾经有那么一道窗为他打开,他突然觉得很寂寞,突然想见那个小呆子,很想很想···
  “七娘,你先帮我收着,我出去一趟。”
  他把布袋塞到七娘的手里,拔腿就跑,生怕下一刻七娘就会叫他停下来,他听着耳边风呼呼的声音,还有他狂烈的心跳,哒·哒·哒,清晰而惨烈。
  七娘呆愣着看着手心的东西。
  一张蟠龙的明黄丝帕······
  裴永卿熄灭烛台,自从他被困在家里之后,他也不要阿五在外间陪他,阿五只得搬到了下人的房间,房间里很安静,茶杯旁还放着他温习的书,他缩到被窝里,抱着宋海棠送给他的元宝娃娃,正准备闭上眼睛睡觉。
  宋海棠从墙头跳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裴永卿房间的烛光熄灭,他迅速的从院子里穿梭过去,轻轻的扣了扣门。
  “阿五,我睡下了。”裴永卿不高兴的说道,阿五还来做什么?
  “赔钱货,是我。”宋海棠小猫叫般的声音悄然响起,裴永卿的心跳慢了半拍,这个声音,是海棠,是海棠的声音啊。
  他踢掉被子,鞋子也顾不上穿就跳下了床:“海棠。”
  他拉开门,惊讶的看着风尘仆仆的宋海棠,眼里尽是疲惫。
  宋海棠把傻站着的裴永卿推了进去,迅速关上了他的门。
  “海棠,你怎么来了?”
  “你不欢迎我?”宋海棠脸一黑。
  “没有没有,海棠,我很高兴。”他激动的就差挂在宋海棠的身上,他好久好久没有和海棠在一起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海棠的日子会那么枯燥那么无聊,只觉得没有海棠的日子,他一点儿也不开心。
  “呆子。”海棠心疼的摸摸他的脸,飘忽不定的心自然而然的冷静下来,他和裴永卿两个人窝在他换过的大床上,紧挨着肩,低声细语的说着悄悄话。
  “赔钱货,你长快点该多好啊。”宋海棠在黑暗着借着月光注视着他的脸,至少,你长得点我就不要那么·辛苦,也不用那么痛苦了。
  “我再过一久就十五岁了哦。”裴永卿拽着海棠的手不放,他喜欢和海棠亲近,海棠的手很大很温暖,虽然这只手老是敲他的脑袋。
  “傻子,学堂里学还要多久?”
  “还要一年,爹想让我参加乡试,说是就算不去朝廷做官也混个功名,省得乡里人笑话。”他窃窃的说道。
  “你爹倒是想得周到,把后路都给你想好了。”宋海棠捏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今天过后,怕是没机会了吧。
  “我不想去,可是爹和大哥都要我去,海棠,为什么要做官,只读书不好吗?就像海棠一样。”
  “当然不好,你学了那么多要是不展现出来不是太浪费了,亏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这个道理都不懂?”宋海棠心里一窒,他的小呆子要是参加考试,那谁能比他厉害?
  “不喜欢。”裴永卿埋头在被子里,下巴撑在膝盖上闷声说道。
  “呆子?”
  “嗯?”裴永卿抬头,正对上宋海棠的眼,宋海棠低下头,情不自禁打把嘴唇深深的印到了裴永卿的唇上,很甜,很软,就像糖块儿一样,他朝上面舔了舔,裴永卿无意识的张开嘴,正好撞上了宋海棠的舌头····
  呼呼,海棠···
  “永卿,要是我以后不见了,你要是想见我,就来京城找我好不好?”
  “唔···”声音的细碎的传出,两个少年最好的梦,就在那一晚用那么一个寂寞而又绝烈的吻中画上句号。
  夜晚太美,裴永卿很久才知道,原来那叫吻,原来,吻是最亲近的人才可以做的事。
  裴永卿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了宋海棠的身影,他失望的爬起来,穿好衣服,脑海里还回味着他昨晚的话···
  海棠要去哪里?
  “真的决定走了?”李裳看着在房收拾行李的宋海棠,忍不住问道。
  “你早就知道不是吗?裳儿···”宋海棠叫他裳儿,他怜惜的看着这个相识不到一月的女子,满是不舍:“你也要好好的,你是个好姑娘。”
  “呵”李裳难得的笑出了声,自从芦溪告诉她海棠稀罕的那个人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抱一点希望,原来这让她心里燃起一丝悸动的男子竟然喜欢的是男子,她从没有想过,他口中那个想着念着的人竟然是男儿身,是不是这样的爱才更加难得?
  世间女子千千万,他却独独为了他动了心?
  “海棠,此去···小心。”李裳已没有多余的话要说,这么多天以来,对她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她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看见他获得幸福。
  “裳儿。”宋海棠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那个类似于友情又类似于亲情的拥抱,把两个人之间的情道得一干二净。
  七娘站在门外抹眼泪,几个私下交往甚密的小倌都来送别,寒诺把一枚白棋放在他手里:“你最喜欢用白棋和我下棋,这枚棋你带走好了,等你能赢我的时候记得回来,我再和你下一局。”
  “好”宋海棠点头,下了楼,芦溪站在他身边,宋海棠冲他们摆摆手:“寒诺,替我照顾七娘,还有裳儿。”
  他望着繁华的街道,再也不会有他的痕迹,再也不会有一大一小的身影,他阖上眼,坐回车里,面无表情的对着芦溪,往事如过往云烟,一去不复返,呆子,我们还能不能再见呢?
  不见也好,不见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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