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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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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辄被淫占,父母兄弟,皆莫敢息,为害尤烈。

有赵弘者,吴之典商也,妻阎氏,颇风格。一夜,有丈夫岸然自外入,按剑

四顾,婢媪尽奔。阎欲出,丈夫横阻之,曰:“勿相畏,我五通神四郎也。我爱

汝,不为汝祸。”因抱腰如举婴儿,置床上,裙带自开,遂狎之。而伟岸甚不可

堪,迷惘中呻楚欲绝。四郎亦怜惜,不尽其器。既而下床,曰:“我五日当复来。”

乃去。弘于门外设典肆,是夜婢奔告之。弘知其五通,不敢问。质明视之,妻惫

不起,心甚羞恨,戒家人勿播。妇三四日始就平复,惧其复至。婢媪不敢宿内室,

悉避外舍;惟妇对烛含愁以伺之。无何,四郎偕两人入,皆少年蕴藉。有僮列肴

酒,与妇共饮。妇羞缩低头,强之饮亦不饮;心惕惕然,恐更番为淫,则命合尽

矣。三人互相劝酬,或呼大兄,或呼三弟。饮至中夜,上坐二客并起,曰:“今

日四郎以美人见招,会当邀二郎、五郎醵酒为贺。”遂辞而去。四郎挽妇入帏,

妇哀免;四郎强合之,鲜血流离,昏不知人,四郎始去。妇奄卧床榻,不胜羞愤,

思欲自尽,而投缳则带自绝,屡试皆然,苦不得死。幸四郎不常至,约妇痊可始

一来。积两三月,一家俱不聊生。

有会稽万生者,赵之表弟,刚猛善射。一日过赵,时已暮,赵以客舍为家人

所集,遂宿赵内院。万久不寐,闻庭中有人行声,伏窗窥之,见一男子入妇室。

疑之,捉刀而潜视之,见男子与阎氏并肩坐,肴陈几上矣。忿火中腾,奔而入。

男子惊起,急觅剑;刀已中颅,颅裂而踣。视之,则一小马,大如驴。愕问妇;

妇具道之,且曰:“诸神将至,为之奈何!”万摇手,禁勿声。灭烛取弓矢,伏

暗中。未几,有四五人自空飞堕,万急发一矢,首者殪。三人吼怒,拔剑搜射者。

万握刀依扉后,寂不动。一人入,剁颈亦殪。仍倚扉后,久之无声,乃出,叩关

告赵。赵大惊,共烛之,一马两豕死室中。举家相庆。犹恐二物复仇,留万于家,

炰豕烹马而供之,味美,异于常馐。万生之名,由是大噪。

居月余,其怪竟绝,乃辞欲去。有木商某苦要之。先是,木有女未嫁,忽五

通昼降,是二十余美丈夫,言将聘作妇,委金百两,约吉期而去。计期已迫,合

家惶惧。闻万生名,坚请过诸其家。恐万有难词,隐不以告。盛筵既罢,妆女出

拜客,年十六七,是好女子。万错愕不解其故,离席伛偻,某捺坐而实告之。万

生平意气自豪,遂亦不辞。至日,某乃悬彩于门,使万坐室中。日昃不至,疑新

郎已在诛数。未几,见檐间忽如鸟坠,则一少年盛服入,见万,返身而奔。万追

出,但见黑气欲飞,以刀跃挥之,断其一足,大嗥而去。俯视,则巨爪大如手,

不知何物;寻其血迹,入于江中。某大喜,闻万无偶,是夕即以所备床寝,使与

女合卺焉。

于是素患五通者,皆拜请一宿其家。居年余,始携妻而去。从此吴中止有一

通,不敢公然为害矣。

异史氏曰:“五通、青蛙,惑俗已久,遂至任其淫乱,无人敢私议一语。万

生真天下之快人也!”

金生,字王孙,苏州人。设帐于淮,馆缙绅园。园中屋宇无多,花木丛杂。

夜既深,僮仆尽散,辄吊孤影。

一夜,三漏将残,忽有人以指弹扉。急问之,对以“乞火”,声类馆僮。启

户,则二八佳丽,一婢从之。生意妖魅,穷诘甚悉。女曰:“妾以君风雅之士,

枯寂可怜,不畏多露,相与遣此良宵。恐言其故,妾不敢来,君亦不敢纳也。”

生又以为邻之奔女,惧丧行检,敬谢之。女横波一顾,生觉神魂都迷,忽颠倒不

能自主。婢已知之,便云:“霞姑,我且去。”女颔之。既而呵之曰:“去则去

耳,甚得云耶、霞耶!”婢既去,女笑曰:“适室中无人,遂偕婢从来。无知如

此,遂以小字令君闻矣。”生曰:“卿深细如此,故仆惧有祸机。”女曰:“久

当自知,保不败君行止,勿忧也。”上榻缓其装束。见臂上腕钏,以条金贯火齐,

衔明珠二粒;烛既灭,光照一室。生益骇,终莫测其所自至。生于女去时,遥尾

之,女似已觉,遽蔽其光,树浓茂,昏不见掌而返。

一日,生诣河北,笠带断绝,风吹欲落,辄于马上以手自按。至河,坐扁舟

上,飘风堕笠,随波竟去。意颇自失。既渡,见大风飘笠,团转空际;渐落,以

手承之,则带已续矣。异之。归斋向女缅述;女不言,但微笑之。生疑女所为,

曰:“卿果神人,当相明告,以祛烦惑。”女曰:“岑寂之中,得此痴情人为君

破闷,妾自谓不恶。纵令妾能为此,亦相爱耳。苦致诘难,欲相绝耶?”生不敢

复言。

先是,生有甥女既嫁,为五通所惑,心忧之而未以告人。缘与女狎昵既久,

肺膈无不倾吐。女曰:“此等物事,家君能驱除之。顾何敢以情人之私告诸严君?”

生苦哀求计。女沉思曰:“此亦易除,但须亲往。若辈皆我奴隶,若令一指得着

肌肤,则此耻西江不能濯也。”生哀求不已,女曰:“当即图之。”次夕至,告

曰:“妾为君遣婢南下矣。婢子弱,恐不能便诛却耳。”次夜方寝,婢来叩户,

生急内入,女问:“何如?”答曰:“力不能擒,已宫之矣。”笑问其状,曰:

“初以为郎家也;既到,始知其非。比至婿家,灯火已张,入见娘子坐灯下,隐

几若寐,我敛魂覆瓿中。少时,物至,入室急退,曰:‘何得寓生人!’审视无

他,乃复入。我阳若迷。彼启衾入,又惊曰:“何得有兵气!’本不欲以秽物污

指,奈恐缓而生变,遂急捉而阄之。物惊嗥遁去。乃起启瓿,娘子若醒,而婢子

行矣。”生喜谢之,女与俱去。

后半月余,女不复至,亦已绝望。岁暮,解馆欲归,女复至。生喜逆之,曰:

“卿久见弃,念必有获罪处;幸不终绝耶?”女曰:“终岁之好,分手未有一言,

终属缺事。闻君卷帐,故窃来一告别耳。”生请偕归,女叹曰:“难言之矣!今

将别,情不忍昧。妾实金龙大王之女,缘与君有夙分,故来相就。不合遣婢江南,

致江湖流传,言妾为君阄割五通。家君闻之,以为大辱,忿欲赐死。幸婢以身自

任,怒乃稍解;杖婢以百数。妾一跬步,必使保母从之,投隙一至,不能尽此衷

曲,奈何!”言已,欲别,生挽之而泣。女曰:“君勿尔,后三十年可复相聚。”

生曰:“仆年三十矣;又三十年,皤然一老,何颜复见?”女曰:“不然,龙宫

无白臾也。且人生寿夭,不在容貌,如徒求驻颜,固亦大易。”乃书一方于卷头

而去。

生旋里,甥女始言其异,云:“当晚若梦,觉一人捉塞盎中;既醒,则血殷

床褥,而怪绝矣。”生曰:“我曩祷河伯耳。”群疑始解。

后生六十余,貌犹类三十许人。一日,渡河,遥见上流浮莲叶,大如席,一

丽人坐其上,近视,则神女也。生跃从之,人随荷叶俱小,渐渐如钱而灭。此事

与赵弘一则,俱明季事,不知孰前孰后。若在万生用武之后,则吴下仅遗半通,

宜其不为害也。

○申氏

泾河之间,有士人子申氏者,家屡贫,竟日恒不举火。夫妻相对,无以为计。

妻曰:“无已,子其盗乎!”申曰:“士人子,不能亢宗,而辱门户、羞先人,

跖而生,不如夷而死!”妻忿曰:“子欲活而恶辱耶?世不田而食者,止两途:

汝既不能盗,我无宁娼乎!”申怒,与妻语相侵。妻含愤而眠。

申念:为男子不能谋两餐,至使妻欲娼,固不如死!潜起,投缳庭树间。但

见父来,惊曰:“痴儿,何至于此!”断其绳,嘱曰:“盗可以为,须择禾黍深

处伏之。此行可富,无庸再矣。”妻闻堕地声,惊寤:呼夫不应,爇火觅之,见

树上缳绝,申死其下。大骇。抚捺之,移时而苏,扶卧床上。妻忿气少平。既明,

托夫病,乞邻得稀酏饵申。申啜已,出而去。至午,负一囊米至。妻问所从来,

曰:“余父执皆世家,向以摇尾羞,故不屑相求也。古人云:‘不遭者可无不为。’

今且将作盗,何顾焉!可速炊,我将从卿言,往行劫。”妻疑其未忘前言不忿,

含忍之。因渐米作糜。申饱食讫,急寻坚木,斧作梃,持之欲去。妻察其意似真,

曳而止之。申曰:“子教我为,事败相累,当无悔!”绝裾而出。

日暮,抵邻村,违村里许伏焉。忽暴雨,上下淋湿,遥望浓树,将以投止。

而电光一照,已近村垣。远外似有行人,恐为所窥,见垣下有禾黍蒙密,疾趋而

入,蹲避其中。无何,一男子来,躯甚壮伟,亦投禾中。申惧,不敢少动,幸男

子斜行去。微窥之,入于垣中。默忆垣内为富室亢氏第,此必梁上君子,伺其重

获而出,当合有分。又念:其人雄健,倘善取不予,必至用武。自度力不敌,不

如乘其无备而颠之。计已定,伏伺良专。直将鸡鸣,始越垣出,足未至地,申暴

起,挺中腰膂,踣然倾跌,则一巨龟,喙张如盆。大惊,又连击之,遂毙。

先是,亢翁有女,绝惠美,父母甚怜爱之。一夜,有丈夫入室,狎逼为欢。

欲号,则舌已入口,昏不知人,听其所为而去。羞以告人,惟多集婢媪,严扃门

户而已。夜既寝,更不知扉何自而开,入室,则群众皆迷,婢媪遍淫之。于是相

告各骇,以告翁;翁戒家人操兵环绣闼,室中人烛而坐。约近夜半,内外人一时

都瞑,忽若梦醒,见女白身卧,状类痴,良久始寤。翁甚恨之,而无如何。积数

月,女柴瘠颇殆,每语人:“有能驱遣者,谢金三百。”申平时亦悉闻之。是夜

得龟,因悟祟翁女者,必是物也。遂叩门求赏。翁喜,筵之上座,使人舁龟于庭,

脔割之。留申过夜,其怪果绝,乃如数赠之。

负金而归。妻以其隔夜不还,方且忧盼;见申入,急问之。申不言,以金置

榻上。妻开视,几骇绝,曰:“子真为盗耶!”申曰:“汝逼我为此,又作是言!”

妻泣曰:“前特以相戏耳。今犯断头之罪,我不能为贼人累也。请先死!”乃奔。

申逐出,笑曳而返之,具以实告,妻乃喜。自此谋生产,称素封焉。

异史氏曰:“人不患贫,患无行耳。其行端者,虽饿不死;不为人怜,亦有

鬼祐也。世之贫者,利所在忘义,食所在忘耻,人且不敢以一文相托,而何以见

谅于鬼神乎!”

邑有贫民某乙,残腊向尽,身无完衣。自念:何以卒岁?不敢与妻言,暗操

白梃,出伏墓中,冀有孤身而过者,劫其所有。悬望甚苦,渺无人迹;而松风刺

骨,不可复耐。意濒绝矣,忽见一人伛偻来。心窃喜,持梃遽出。则一臾负囊道

左,哀曰:“一身实无长物。家绝食,适于婿家乞得五升米耳。”乙夺米,复欲

褫其絮袄,臾苦哀求,乙怜其老,释之,负米而归。妻诘其自,诡以“赌债”对。

阴念此策良佳,次夜复往。居无几时,见一人荷梃来,亦投墓中,蹲居眺望,

意似同道。乙乃逡巡自冢后出。其人惊问:“谁何?”答云:“行道者。”问:

“何不行?”曰:“待君耳。”其人失笑。各以意会,并道饥寒之苦。夜既深,

无所猎获。乙欲归,其人曰:“子虽作此道,然犹雏也。前村有嫁女者,营办中

夜,举家必殆。从我去,得当均之。”乙喜,从之。至一门,隔壁闻炊饼声,知

未寝,伏伺之。无何,一人启关荷杖出行汲,二人乘间掩入。见灯辉北舍,他屋

皆暗黑。闻一媪曰:“大姐,可向东舍一瞩,汝奁妆悉在椟中,忘扃鐍未也。”

闻少女作娇惰声。二人窃喜,潜趋东舍,暗中摸索得卧椟;启复探之,深不见底。

其人谓乙曰:“入之!”乙果入,得一裹,传递而出。其人问:“尽矣乎?”曰:

“尽矣。”又给之曰:“再索之。”乃闭椟,加锁而去。乙在其中,窘急无计。

未几,灯火亮入,先照椟。闻媪云:“谁已扃矣。”于是母及女上榻息烛。乙急

甚,乃作鼠啮物声。女曰:“椟中有鼠!”媪曰:“勿坏尔衣。我疲顿已极,汝

宜自觇之。”女振衣起,发扃启椟。乙突出,女惊仆。乙拔关奔去,虽无所得,

而窃幸获免。

嫁女家被盗,四方流播。或议乙。乙惧,东遁百里,为逆旅主人赁作佣。年

余,浮言稍息,始取妻同居,不业白梃矣。此其自述,因类申氏,故附志之。

○恒娘

都中洪大业,妻朱氏,姿致颇佳,两相爱悦。后洪纳婢宝带为妾,貌远逊朱,

而洪嬖之。朱不平,遂致反目。洪虽不敢公然宿妾所,然益嬖妾,疏朱。

后徙居,与帛商狄姓为邻。狄妻恒娘,先过院谒朱。恒娘三十许,姿仅中人,

言词轻倩。朱悦之。次日,答拜,见其室亦有小妾,年二十许,甚娟好。邻居几

半年,并不闻其诟谇一语;而狄独锺爱恒娘,副室则虚位而已。朱一日问恒娘曰:

“予向谓良人之爱妾,为其为妾也,每欲易妻之名呼作妾。今乃知不然。夫人何

术?如可授,愿北面为弟子。”恒娘曰:“嘻!子则自疏,而尤男子乎?朝夕而

絮聒之,是为丛驱雀,其离滋甚耳!其归益纵之,即男子自来,勿纳也。一月后,

当再为子谋之。”朱从其谋,益饰宝带,使从丈夫寝。洪一饮食,亦使宝带共之。

洪时以周旋朱,朱拒之益力,于是共称朱氏贤。

如是月余,朱往见恒娘,恒娘喜曰:“得之矣!子归毁若妆,勿华服,勿脂

泽,垢面敝履,杂家人操作。一月后,可复来。”朱从之。衣敝补衣,故为不洁

清,而纺绩外无他问。洪怜之,使宝带分其劳;朱不受,辄叱去之。

如是者一月,又往见恒娘。恒娘曰:“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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