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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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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林又出来送了一送,把一个安领事哄得心窝奇瘙,肢体皆酥,觉得从没有见过这般人物。回去隔了一天,便催着翻译,到江念祖家来,要催他早些定一个结婚的日子。江念祖答应了下来,把翻译送了出去,心上却想着这件事儿,还没有给陈彩林说明,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再迟了。少不得要把这个苦肉计儿,来哄他一哄。想罢,便装出满面的愁容,一付不高兴的样子,走到自己房中。

也不言语,就往榻上一躺,咳声叹气的,做出那无数的丑态来。

陈彩林见了他这般做作,摸不着头脑,便问他道:“刚才来的是什么客人?为什么你去见了一会客,就变了这个样儿?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到底你为着何事,这样的不高兴?”江念祖听了,也不开口,眼睁睁的把陈彩林看了半晌,忽然一声长叹,落下泪来。有分教:琵琶别抱,难为小玉之夫;锦瑟流年,辜负秋娘之意。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安弼士当筵见名妓 江念祖无耻掉枪花

且说江念祖要把陈彩林认做自己的女儿,嫁与安弼士做个外室,恐怕陈彩林执见不肯,坏了他的事儿,想了一条苦肉计出来,要把陈彩林哄得自家情愿。候那安弼士差来的翻译,走了之后,便怏怏的走进上房,装出满面心事的样儿,一味的长吁短叹。陈彩林问了他一句,他反看着陈彩林的面孔,流下泪来。看官,你道他一时之间,怎么竟迸得出这点急泪?原来江念祖想着装龙像龙,装虎像虎,若是装得不像,大意了些,被陈彩林看出些儿破绽,这件事便不得成功。须要淌些眼泪,做出些急切的样子,方好等她相信。但急切之间,挤不出这些眼泪。忽然想到前十五年,在台湾的时候,被吴子铭收在监内,要请王命杀他,后来虽然逃了性命,却坐了大半年黑狱,吃了许多艰苦,受了无数腌躜。想到此际,不知不觉的伤心起来,自然而然的,流出两眶眼泪。陈彩林见江念祖无缘无故的,朝她流泪,十分诧异。还当他是和从前一样的门道,要起发她的银钱,便道:“你到底为着什么事情,却要这般着急?就是你有什么急用?也好慢慢的商量。只要我拿得出来的,都肯给你拿去。但是我带来的那几个钱,你是晓得的,你经手给人借了一万多,你又自己捐了一个官,现在所剩不多,也看得见的了。

你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用场,我还有些首饰,也好拿去应一应急。”江念祖听了陈彩林这般要好,不觉有些天良发现起来,起先的两点眼泪,原是假的,听了陈彩林这般说法,想着就要和他离异,不由的真落了几点眼泪下来,朝着陈彩林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有什么急用,要你拿出钱来?”陈彩林见他不住的流泪,真个是满腹狐疑,无从索解。可怜她还是梦里一般,一些头脑也摸不着。见了江念祖这般模样,心上甚是难过,便走过来,拉着江念祖的手笑道:“你究竟有什么心事,不肯和我说明?闷在心上,叫人替你打这个闷葫芦。你那里晓得,我见你急得这个样儿,心上比你更加难过。你快些和我说了,大家也好商量。”说着,又拉了江念祖起来,偎着他同在榻旁坐下。江念祖暗想:这个时候,差不多子。便冲口向陈彩林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没有晓得,我们好好的日子过不成了。”陈彩林听了,大惊失色道:“你这句话,从那里说起?刚才来的,究竟是甚等样人?和你说些什么?怎么好好的,又连上我?这是怎样的一个道理呢?”江念祖道:“刚才来的,就是那领事衙门的翻译,领事叫他来的。”说到这里,便咽住了不说。陈彩林愈加着急,连忙问道:“那翻译来说些什么?”江念祖故作欲言又止的样儿,长叹一声道:“不必说了。”这时的陈彩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水盆里的苍蝇,只急得他团团乱转。再三再四追着江念祖,要他直说。江颖甫又故意做出那万不得已的样子,道:“如今也说不得了,只得和你说明。这件事儿,虽是我自家不好,也是你那一天装饰过于浓艳了些,方才惹出这件笑话。

如今只有两条道路,和你商量。要你肯答应我的话儿,我才同你细说。”陈彩林见江颖甫说话,越说越奇,就如游山的人,到了九嶷山内,三弯九曲,一时那里辨认得清,只得含含糊糊的回答他道:“你只顾说,我只要答应得来的事情,那有不答应的道理?”江念祖听了,便装点子一番说话,和她说道:“那一天英国领事见了你的面貌,说他眼睛内见的中国女人,也不少了,从来没有看见像你一般标致的人。当时他已喝醉了酒,把你认做我的女儿,和我说着笑话,说你们的这般光艳,可肯做个人情,和我结婚?我终身决不敢忘了你的大德。我见他那时已经大醉,又不过是一句笑话,便笑着答应了他一声。这原是酒后的两边戏语,谁知他说了这句话儿,心上不怀好意,今天竟叫丁翻译过来,要把你硬抬过去,做他的正室夫人。说我那一天已经答应,为什么又想反悔?我听了气得一个发昏,就顶撞了他几句。那翻译发恨对我说,若是你一定不答应,隔几天你好好儿的等着,叫你看他的手段。不要说你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洋务局提调,就敢这般倔强,就是他看中丁你们浙江抚台的女儿,你们抚台也不敢说一个不字,还得好好的把女儿送上门来,何况是你。就是要你的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说着,就怒匆匆的走了。你想如今的外国人,势力何等利害,真个不要说是我,就是抚台,也不敢违拗他。他又不给你讲理,只凭着他的性儿,闹到那里算到那里。如今他看中了你,就是我们的晦气临门,你想可有什么法子?只是你嫁我两年,总算情投意合,现在平空的出了这个叉儿,叫我怎生舍得?”说到此处,便呜咽起来,装得那样儿,真是十分相像。陈彩林听了江念祖滔滔滚滚的一大篇说话,也吓得呆了多时,心上突突的乱跳,半晌方回转一口气来,道:“你为什么不和他说明,我已经是个有夫之妇,难道还好再嫁别人么?”江念祖叹道:“我再三的和他分说,无奈他任着性儿,死也不肯相信。又不和你讲理,说也枉然。”陈彩林到了此际,也着急起来,忍不住也流了几点眼泪。又问江颖甫:“可还有什么法子?难道你做了一个堂堂男子,竟包庇不了自家的妻妾不成?”江颖甫道:“这件事儿,却不能怪我无用。难道我就竟肯叫你另嫁别人么?”说着,默然相对,神气黯然。陈彩林呆呆的流了一回泪,方才说道:“要我去嫁给外国人,我是死也不来的。”江念祖听了,暗暗着急,面上却一毫不露出来,反向陈彩林道:“难得你竟是这般的一心向我,不枉了我们两个要好一常但是安弼士这个东西,既然起了这个意见,料想不答应他,不得好好的开交。我们还要想个对付的法儿才是。”陈彩林听了觉得不差,想了一会,忽向江念祖道:“我们还是赶紧连夜逃走了罢。”江念祖摇头道:“这个逃走的法儿,我也想着,却是不甚妥当。为什么呢?我是个有差使的人,怎好无缘无故的逃走?况且那安弼士见我走了,一定恨入骨髓,他有心和我拼命的作起对来,或者故意寻一件重大些的事儿,做在我的身上,各处移文缉捕起来,那时万一被他捉到了,就是浑身是口,也和他分辨不清。就算他没有访到,将来我也一世不得出头。我又是个没有积蓄的人,以后的日子,怎生过法?我自己吃些辛苦,也还罢了,你却是个姣弱柔脆的人,为了我的事情,要你吃苦,叫我心上怎生的过意得去?”好个江念祖,一篇谎话,说得来有情有理,八面皆圆,陈彩林如何不信?当下听了他的说话,觉得实在不差,便也垂头无语。停了一会,江念祖忽又嗟叹道:“这件事儿,在你一边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难处。安弼士的性情,虽然不好,在女人面上,却甚是小心,凭你叫他怎样,他也肯答应。又是个外国的首富,足足的有百万家资。相貌是你看见的,不用说了。照着他们外国人的相貌比起来,这安弼士的面貌,确确实实,是个头等的美男子。你若肯迁就些儿,嫁了他,倒也是一桩美事。不过我却实在舍不得你,另嫁别人。”江念祖这一套话,转转旋旋的,把陈彩林说得心上渐渐有几分活动起来。颊晕轻红,眉颦远黛,洋洋的低下头去。江念祖是何等奸刁十恶的人,见了陈彩林这个样儿,晓得已有了几分意思,心中暗暗的欢喜。见陈彩林低头不答,接下去又抢着说道:“现在这件事情?只有两条道路。你若是一定不肯嫁他,他又一定不肯轻轻饶你,逃走又逃走不来,只好听天由命的,由着他去怎生摆布。但是外国人的心地恶毒,刚刚那翻译,见我一定不肯答应,说要我的性命,也是不难。你想我那里防得尽许多?况说不定他发了蛮性,竟可以带子一班人来,把你硬抢回去。外国人的做事,谁敢拦他?这也是前世的孽障,今生撞着了冤家,真真的没有法子。”江念祖这一番说话,原是有意逼她,见陈彩林听了,仍旧一言不发,面上却渐渐泛得红起来,江念祖满心欢喜,又道:“你一定不肯嫁他,我和你也做了两年夫妇,那里肯忍心逼你,另嫁别人?你若肯略为将就些儿,答应了他?就一天的风波都消散了,没有一点事儿。说不定我还可以靠着你的福气,得些好处,也未可知。”江念祖说到此处,陈彩林抬起头来,飞了江念祖一眼。江念祖故作不知,又道:“实不相瞒,这件事儿,要是回绝了他,惹发了他的野性,真个的我就有性命之忧。只要你肯嫁他,便算是救了我一条性命,我非但不怪你,还要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这也是出于无奈的事情,又不是你自家情愿,我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不信就是愿意的么?

也叫作没法儿罢了。依着我的心上,只好姑且答应了他,救了自家,再说别的。但是我不敢替你答应,恐怕你心上有什么委屈的事情。你嫁我一场,也没有得我什么好处,还肯叫你受这般的委屈么?”说着,见陈彩林总是一个不开口,又老着面皮道:“你若没有什么大委屈,只要求你答应了他。以后我借你的力量,有了什么好处,就是你的照应了。”说着,竟走到陈彩林面前,低低说道:“求你爽爽快快的答应了他,就算救了我了。”也亏这江念祖脸皮真厚,说得出,做得出,竟是跪了下去道:“我心上也舍不得你嫁人,实在没有法儿,只得如此的了。”陈彩林听了江念祖起先的几番说话,心上已有几分肯的意思,但不好意思说出口来,现在见江念祖跪在她的面前,忍不住粲然一笑,两手拉起他来,口中说道;“你不要这般样子,若给娘姨们进来看见,成个什么意思?只要你肯答应,总好商量的。”江念祖见她这般说法,明明是已经答应,心中大喜,跃然立起身来。原来陈彩林本来是个倌人出身,多嫁个把人儿,也没有什么要紧。又被江念祖用尽心机的,百般恫吓,一个女人,有什么见识?不觉就信以为真起来。正是:惆怅九毕之帐,月照鸳鸯;徘徊七宝之车,风吹鸂鶒。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陈彩林违心弹别调 江司马老脸站香班

且说江颖甫说了无数的谎话,好容易哄信了陈彩林,又教他当真认做他的女儿,将来嫁了过去,仍旧可以往来。陈彩林无奈,只得勉勉强强地答应了。隔不多时,安弼士又来催促。

江颖甫居然看了一个吉期,把陈彩林嫁了过去,…颜做起安弼士的小丈人来。陈彩林嫁了过去之后,安弼士把她就当作个耶苏会中的十字架,英国女皇的宝石冠一般尊重,真个是含在口中,又怕气儿呵化,擎在手内,又恐风儿吹去,这般的敬爱着她。陈彩林说一句话儿,只要他办得到的,一定要尽心竭力的和她去办。陈彩林嫁了安弼士,倒比以前在江颖甫家快活了许多。有时江颖甫借着接他回去,两人叙叙旧情。看官,你想天地之间,那里竟有这般奇事?江南山先生,一代名臣,想不到出了这样的一个孽种。玷辱祖德,败坏家声。钟了天地间的戾气,所以生得鸱鹗一般的性格。秉了山泽间的卑污,所以具着龟鳖一样的性情。好好的宣兰生,千方百计,想了法子,把他在台湾救了出来,无非是看着同乡的面上。他却非但没有一毫感激的意思,为了一句无心言语,拿宣兰生就当作切骨之仇,把他一个兄弟宣桂生,生生的送了性命。就是那直隶提督甄士贵,待他也算不差,他却教他弃地逃国,只顾了自家的性命,…自回家,把个心大胆小的甄军门,丢在金州。一个提督军门的功名,被他害了不算外,还把一颗首级送了,也是害在他的手中。到了浙江之后,更是愈出愈奇,竟会把自己的妻太太,认作女儿,送与安弼士,要讨外国人的欢喜。他起先娶那陈彩林的时候,原是听得人说她手内很有些儿私积,要想骗她的钱,钻头觅缝的,把她娶了回来。把她的钱骗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好处,自己倒要贴钱养她,便又要想个法儿,推她出去。竟是老着面皮,把一个妓女出身的人,认作女儿,还…颜做那安弼士的岳丈。一个人忘廉丧耻,负义背恩,到了这步田地,竟是个天生的桌獍豺狼。他也不晓得道义两字,是什么东西,廉耻二字,是如何写法。一味的有利必趋,有缝必钻。无论什么事情,一到请教了他,一定没有什么好处。论不定还要倒过头来,反咬你们一口。这样的人,幸亏生在中国地方,百姓的风气柔弱,没有尚武的精神,没有国民的公理,所以还把他这一条狗命,留了下来。若像他这样妨害社会,欺灭同胞的人,生在欧洲或者日本一带地方,早给人一洋枪打死了,还活得到如今么?虽然如此,现在中国的知识渐开,他要是再是这样行为,迟早总有这般的一日。

如今闲话休提,书归正传。只说江念祖自从把陈彩林嫁了领事之后,省里哄然一声,都晓得洋务局提调的女儿,给了外国人。一班上司同寅,也有笑骂他的,也有羡慕他的,这都不在话下。只就是这般一来,安弼士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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