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代-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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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环道：“常言道，死气东来，你想想，东边是什么地方，乱葬岗啊！这预示你家不久要遭一场灭顶之灾，说不定会家破人亡的。”
　　　　小环本指望肖风听了吓一大跳，没想到他神色木然，道：“我家这么有钱，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总有一天会遭殃的，所以我总劝我爹散尽家财，做一介白丁。”
　　　　小环心道：“这人真是个呆子！”也没兴趣和肖风闲聊了，自顾自骑鹿赏景，一时心想：“若是我身边的人不是肖风而是柳云该有多好！”
　　　　时近晌午，肖北回了家，请小环用过饭，吃罢后小环径自回去了。
　　　　午后乔大娘和小环同去楚望楼听戏，唱的仍是昨日没唱完的收姜维，因昨日意外散场，所以客人可带昨日戏票入场。
　　　　小环听得心不在焉，一双眼四处游转，只见座中客人有三成都穿了墨绿色的短衫，那做工，式样显是出自一处，不用说，这些人必定是一伙的。小环眼中灵光一闪，忽地瞧见这些人中有一个满脸横肉的猥琐男子，恰是昨日在楼中闹事的魁首，小环心道：“这些人又来闹事了，梨春园一定得罪了什么人！”
　　　　乔大娘指着张凤苏对小环道：“小环，你瞧这个人唱得怎样？”
　　　　小环乔大娘神色有异，心中一颤，不痛不痒地道：“还行罢！”
　　　　乔大娘捉着小环一只手，不住摩挲，又道：“你没听过张凤苏这个人么？”
　　　　小环心中又是一颤，心道：“怎么妈妈今日说话怪怪的，难道她知道什么事了？难道是张凤苏跟她说的，这个蠢货！”但她仍装不知，道：“没听过。”一边把手从乔大娘手中抽回来。
　　　　乔大娘不依不饶，仍把小环的手握住了，笑道：“我跟你讲罢，这张凤苏长相俊美，嗓子有好，颇受女子青睐，加之这人作风放荡，惯与那些豪门遗孀勾勾搭搭，一边骗财，一边骗色。因此人称寡妇杀手。”
　　　　小环脸上一阵抽搐，身子一抖，不敢插话，她只道张凤苏只对自己一人专情，没想到竟然朝秦暮楚，反复无常，风流成性，又是生气，又是感伤。
　　　　乔大娘续道：“他勾搭的寡妇中有一个陆夫人，乃是陆家之主，养了他一年多，银钱花了累万，还搭进了陆家的传家宝，一只海外得来的绿玉镯子。
　　　　前些日子，陆夫人突然得了重病，想见张凤苏一面，可这张凤苏天性凉薄，又正和一个景仙派的女弟子打得火热，全然把陆夫人抛在脑后，你说他坏不坏？”
　　　　这些事小环更不知道，她听乔大娘说得真切，不由信了七分，心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张凤苏这般坏。”便道：“那后来呢？”
　　　　乔大娘道：“那陆夫人是个无福之人，病了几天，又没人照应，一命呜呼了，她死后，陆家忽然冒出几个侄儿，来抢夺家产，其中一个叫陆天定的仗着谭师爷撑腰，接管了陆家的家业，他清点财物时，发现少了一只家传的翡翠扳指，沿根查下，便发现了陆夫人和张凤苏的这桩丑事，张凤苏不知把这扳指丢到哪里去了，恰好陆天定急于清算陆府老臣，以便安插自己亲信，就借着这个由头大做文章，把陆府老臣全驱逐出去，这件事也闹大了。你瞧，边上坐的那个，正是陆天定！昨日也是他派人捣得乱，张凤苏一日不交出扳指，陆天定一日跟梨春园过不去，他又有府衙谭师爷撑腰，没人敢管。”
　　　　小环顺了乔大娘所指，见一个年轻人坐在那里，穿一身极寻常的白色长衣，胡子拉渣，显得不修边幅，一张长脸，尖下巴，鹰鼻虎目，让人望而生畏。
　　　　小环心道：“完了完了，陆府的传家宝被我弄丢了，不知大名鼎鼎的孙捕头有没捉到凶手。应该还没有罢，这才过了一天，孙捕头便有天大的能耐，也不会如此之快。”
　　　　乔大娘又道：“世上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你说这翡翠扳指现下到了谁的手里？”
　　　　小环声音变低，道：“不知道。”
　　　　乔大娘阴恻恻笑道：“当真不知？”见小环不说话，又道：“你瞧这是什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在小环眼前一晃，眼见那东西绿晕升腾，宝光闪耀，正是张凤苏送给自己的扳指。
　　　　小环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乔大娘早有预料，横眉冷笑，两眼盯着小环。这声惊叫却惊动了台上的张凤苏，张凤苏这几天霉星高照，早被搅得心神不宁，蓦地听见一声大叫，看到乔大娘和小环又并排坐在不远，心道：“这对母女真是阴魂不散！”张凤苏心中一慌，登时又忘了词，愣了片刻，和他同台的都是学戏不久的小孩儿，只有比他更加慌张，张凤苏情知又人在等着砸场子，绝不能让他们找着借口，一时拼命去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如雨落下，自脸上滑过，毁了妆，眼见一个英俊小生便要成个大花脸。台下开始哄笑起来，紧接着又有人唱道：“嘉宾纷纷来楚望，听个小丑把戏唱；夜夜风流寡妇堆，到头翻把词来忘！”
　　　　众人哄堂大笑，小环一只盯着陆天定，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众绿衣家丁纷纷把茶壶茶杯，桌子凳子等掷向台中，张凤苏躲闪不及，背上被重重砸了一下，落荒而逃。这时，梨春园班主何叔也带着一队人进来，和陆天定人对峙着。
　　　　小环吓得目瞪口呆，乔大娘拉了她便走，出了楚望楼，到了路边一个小茶馆。
　　　　茶馆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边坐着几个人，小环认出其中一个是景仙派的掌门人施远山，另外两个虎背熊腰的男子，一老一少，老的是孙传雄孙捕头，那个少的双手被缚在身后，似乎不得自由，还有一个温柔女子，眼神中透出淡淡悲伤，不知有什么心事。
　　　　施远山见了乔大娘，站起身来打声招呼，乔大娘说声你好，拉着小环靠了施远山坐下，道：“施掌门，这次又多亏了你，帮我们孤儿寡母做主，捉到贼人，寻回财物，还有孙捕头，多谢你啦。”
　　　　孙传雄抱拳道：“哪里，哪里，大娘快别客气。”
　　　　施远山长叹一口气，苦笑道：“乔大娘你若因此谢我，可要折煞我也。这次之所以捉人捉得这么快，全是因为偷盗你家财物的又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儿。”又对那年轻大汉道：“二郎，你可知错么？”
　　　　武二郎低头不语，乔大娘道：“施掌门你千万别过意不去，五年前，你不是已经废掉他的修为了么？”
　　　　施远山说是啊，又道：“五年之前，二郎为了送我一件生日礼物，入你家门偷盗，被我察觉，把他逐出师门，还废掉了他从小的修为。当时你给我面子，答应我不再追究，我也念他乃是一片孝心，所以托孙师弟把他从狱中放了出来，没想到，这次他不知是从哪里偷学的法术，竟是死性不改，又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我把他捉了过来，还交给你发落，你千万别再手下留情。”
　　　　乔大娘“嗯”了一声，向武二郎道：“你这年轻人，真是辜负了你师傅对你的一片苦心。”
　　　　施远山又对那温柔女子道：“彩姑，你给乔大娘磕个头，赔个不是。”
　　　　那女子正是于彩姑，她听从师命，果然向乔大娘盈盈拜倒，乔大娘忙把她扶起来，道：“姑娘也是蒙在鼓里，这件事，全怪我们小环。”于彩姑道：“乔大娘，我和张凤苏交往，全是为了骗他钱财来买法宝，这一千两银子是小环给他的，我还给小环妹妹罢。”
　　　　乔大娘接过银票，看见银票上的字样，对小环道：“这银子是你从肖风肖公子那里骗来的罢？你怎么能看得上张凤苏这么一个白眼狼，回去再跟你算账，你的事我全知道！”
　　　　施远山等说了几句，谈起张凤苏和陆夫人的事，听说楚望楼里打了起来，便一同前去排解。
　　　　施、孙二人何等身份，刚一到场便震慑住局面，乔大娘把扳指拿出来，这事便了结了一大半，最后楚望楼掌柜、何叔、陆天定达成一致，由陆天定赔偿楚望楼和何叔各两千两银子，条件是张凤苏由陆天定带走处置，张凤苏苦天抢地，跪在地上连连给何叔磕头，求何叔救他一命，可何叔平日最恨的是伤风败俗之事，张凤苏如此行径，何叔自是不能容他。张凤苏无可奈何中，忽然瞧见小环，竟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爬过来死死捉住小环裙角，哭道：“环儿救我，环儿救我。”小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这般拉扯，心中又羞又恨，甩开他手，躲到一边。
　　　　陆天定抓到元凶，寻回宝物，志得意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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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庆州风月　第二十七章
　　　　小环还想到歆水胡同见柳云一面，可乔大娘坚决不允，带了她和武二郎回到家里，琢磨怎么处置武二郎，刚刚到家，身后跟着一个女子也进了门里，乔大娘知她跟了一路，扭转头看，只见这女子衣衫破旧，形容憔悴，只有中人之姿，她看乔大娘回过头，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乔大娘不由厌恶道：“你是谁，为什么跟了我们一路，你要干什么？”
　　　　那女子道：“我叫小翠，我想说偷你家钱财的是我，不是武大哥。你们只管处置我好了，别冤枉了好人！”
　　　　这女子正是小翠，她一直形影不离跟在武二郎身边，武二郎被于彩姑召唤，和她大打出手时因为两人身法太快，小翠一时没跟上，便守在武二郎家门口，武二郎被卫虚璜放归后，先是回到家中，又想：“乔大娘老是和韩大哥过不去，我被卫虚璜他们所逼，要做一次贼，何不选中她家，好替韩大哥出一口恶气。”便到了乔大娘家里，乔大娘房里却是没什么值钱东西，空空如也，又到小环房里，这可是发现了百宝箱，当下一锅端走，小翠又跟在他身后，自是看在眼里。
　　　　武二郎出了乔家，当夜到剑仙居找卫虚璜，刚踏进剑仙居，才发现师傅施远山守在那里，身边站了于彩姑，原来施远山得知卫虚璜等叛逃野心，当下找到他们，一番动手，把于彩姑救下，卫虚璜等却逃之夭夭，一问之下，才知道武二郎又学了新武功，受卫虚璜等要挟去偷钱去了，不由心中大怒，便守在剑仙居，等武二郎自投罗网。
　　　　施远山又废掉武二郎自学的武功，本想立即带他向乔大娘赔罪，但于彩姑说正是深夜，不便打扰人家睡觉，明日再去罢。施远山一想有礼，便看着武二郎在剑仙居待了一夜。
　　　　没料到次日还未来得及找乔大娘赔罪，孙传雄先找到施远山，说乔大娘家丢了东西，已报了官，他查看现场，怀疑又是武二郎干的，施远山愈发生气，便和孙传雄一道去见乔大娘，恰好乔大娘先是看戏，又是逛街，很晚才回到倚翠楼，回了倚翠楼，却又和张凤苏巫山云雨一番。待水**融之时，张凤苏忽地叫出小环的名字，乔大娘立知不妙，穿好衣服，把张凤苏绑了，预备严刑拷问他和小环有什么关系。张凤苏是个软骨头，一句话不敢撒谎，便把事情交代得一五一十，乔大娘听他和小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一则宽心，二则生疑，厉声问还有什么没说。张凤苏正是方为床上新郎，转做阶下冤囚，吓得屁滚尿流，忙说不单是和小环，又把他和陆夫人等人的事说了一篇，还说把陆家传家宝送给小环之事，他事无巨细，把自己一部风流史讲下来，已到了第二日清早，这时施远山、孙传雄找上门来，把武二郎的罪行告诉乔大娘，又把失物送还，施远山说待他和武二郎了结了师门之事，再把他交给乔大娘发落，乔大娘也要借此教训小环一顿，便约在楚望楼附近茶馆，她自己却和小环一起，先看一场陆天定排挤梨春园的好戏。
　　　　小翠于是又跟着施远山等到了眉山上，施远山在武二郎身上下了两道禁制，说他若在使法术，便会引来天火**而死，又把他的剑收了回去，施远山召集门人，宣告景仙派立地解散，门人皆可改投别派，景仙派门规也不必再守，门人行走江湖只要不违背剑仙律便可。众门人轰然散去。
　　　　施远山长叹一声，带武二郎下山，把他交在乔大娘手里，小翠便跟着乔大娘回来了。
　　　　乔大娘奇怪竟然还有人，而且是个女子肯为武二郎承担罪责，“咦”了一声。
　　　　武二郎重重地跺脚，道：“小翠，你这是何苦？”又向乔大娘道：“乔大娘，这事是我做的，和这位小翠姑娘扯不上一点关系，况且要入室盗窃，想她一个弱女子，也没有那般本事。全因为我帮过她一点小忙，她始终念念于心，这才要代我受过，以图报恩，你千万别信她的。”
　　　　乔大娘又细细打量小翠，道：“小翠姑娘，我知道你是受了武二郎的恩，难以报答，便来替他顶罪，但你年纪轻轻，来日方长，犯得着为这点恩惠把自己一条性命赔上么？”
　　　　小翠道：“武大哥本已洗手多年，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出来的，我是个做野鸡的，看不惯你们家小姐的张狂模样，便想整治她一番，才偷了她的东西，现下东西尽数被你们收回，若要捉拿问罪，送往官府，只管找我便是。”
　　　　武二郎大骂糊涂，乔大娘却若有所思，武二郎毕竟是景仙弟子，施掌门虽说交给自己处置，把他送给官府究竟不近人情，不如先让这个小翠到官府领罪受罚，我把武二郎留下来，化公为私，最好能让他为我所用，才是一举两得的办法。当下吩咐把小翠绑了，送到衙门，说犯人已经捉到。
　　　　官府但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看小翠埋首服罪，岂不乐得其所，当下下令把小翠杖责二十，发配边关，与甲士为奴。可怜小翠才把娘亲安葬，便又远赴边关，过那猪狗不如的日子。
　　　　闲话少提，乔大娘处置了小翠，还是不放武二郎，把他关了起来。这一日夜未曾合眼，这时不禁有些困了，加之天色已晚，吃了点饭，便回房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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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庆州风月　第二十八章
　　　　却说韩老太悬念大环生死，终究瞒着韩先易等派人暗中绑了路隐的妻小。随后和韩先易等一同去倚翠楼，此时正是夕阳已落，月出西天，夜空浩淼深邃，群星闪闪，王五诨不禁赞道：“好漂亮的夜色！”
　　　　不觉到了倚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