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十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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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受住所有人的询问，但受不了谢磊的询问。见了谢磊怎么说？说什么？！

　　　　他不甘心，傻傻地站着，心里有个盼头——就等一天。

　　　　一天过去了，没有奇迹出现。

　　　　他又走了，漫无目的走着，没有思想没有知觉，行尸走肉一般。

　　　　白天，哪儿人多就上哪儿；夜里，找些废弃的报纸，垫在车站长椅下睡到天亮。那一天，他失去了知觉……

　　　　一对老年夫妇救了他。他是在人行道上倒下去的，他记不清有多久没吃一顿饱饭了。醒来，老人给他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床边一张《中国青年报》的新闻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在新疆乌鲁木齐西大桥下发生了一起同性恋杀人案，说的是一个维吾尔族大爷在乌鲁木齐的西大桥下认识并爱上了南方的一名男子，老大爷对男子无微不至的好，为了能拴住男子的心，将他关在地下室，可男子不从，将老大爷杀了。这是王大名第一次看见关于同性恋的报道，他一点也不奇怪，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已习以为常了。是这个新闻让他知道原来同性恋之间是有爱的，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把老人干掉——有个人心疼多好啊！

　　　　原来，遥远粗犷的新疆还是有人情味的。他想去看看，没有任何原因。所以后来老年夫妇问他家是哪儿的，他说乌鲁木齐。老俩口要为他买张火车的卧铺票，他执意不肯，一张硬座就够了。他想把唯一还算有点价值的玉溪烟留下，想想还是没狠下心，现在这是唯一一件还能让他想到谢磊的物品，他舍不得。

第二章第六节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了乌鲁木齐。他找到报纸上说的西大桥，桥下维吾尔族老人很多，他搞不清楚哪个是他找的维吾尔族老人。其实桥下是有老人，老人的眼神也注意到他，可是王大名看到那眼神好像是有色彩的，让人很不愉快地联想到过去。他用恶狠狠的眼神回敬了老人——有谁敢找他那是他搞错了！他太懂这种眼神里的内容了。

　　　　王大名几乎流落街头的时候，一家公司录用了他，让他做了一份推销办公用品的工作。一次洽谈业务，他认识了一个部门经理刘小东。刘小东四十多岁，个头不高，很胖，带着眼镜，说话语速很快。通过他的关系，王大名轻易拿到了这笔业务，仅提成就有六千多块，王大名一生中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钱。

　　　　出于感谢，王大名请刘小东在乌鲁木齐市红山下一家有档次的饭店吃饭。菜上齐后，王大名说：

　　　　“刘经理，谢谢你。不是你，我拿不下这笔业务。”

　　　　“哎，还别说，王大名，为了你这事，我可没少替你说话，不然这事就难办了。”

　　　　“兄弟，来喝，老哥看你人也不错，也原意帮你，以后可要看你的表现了。”

　　　　王大名随即将他斟满的酒干了。新疆人的豪爽淋漓尽致地表现在喝酒这件小事中，不管你酒量如何，一直相劝，直到喝醉，这样诚意就尽到了，酒就算喝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刘小东借着酒劲抓住王大名的手。开始王大名的心狂跳不止，后来平静了。王大名一杯又一杯地喝干刘小东为他斟的酒，几杯下去，就不省人事了。

　　　　清晨醒来时，身上赤裸裸的。王大名知道又发生了和王东一样的事。王大名一句话也没说，起床，找丢弃在地板上的衣服。

　　　　“王大名，我还以为你酒量好呢，不想”刘小东从厨房出来，见王大名醒了，把衣服拿来。王大名本能地快速将内裤穿上。

　　　　“我昨晚也喝多了，不好意思。”

　　　　“你做啥，我都愿意。”

　　　　片刻间的停顿，刘小东饿狼一般扑到王大名身上。

　　　　事后，他满足地对王大名说：“今后搬到我这儿来住吧。”

　　　　王大名点点头。

　　　　人处得时间久了，总会有感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每天清晨，没等王大名起床，刘小东就做好了早餐；晚上，王大名回到家，他早已把晚饭准备好；天凉了，帮王大名加一件衣服。生活都是由琐碎的小事组成，一点一滴的小事中，王大名体会到浓浓的关怀。无论这种情感来自女人或是男人，也无论这种情感在常人看来正常还是不正常，王大名都需要，他太需要一份长久的感情来抚慰。

　　　　刘小东是第一个真正走入他生活当中的男人。王大名深深感受到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有爱情，王大名想和他一生一世过下去。他们像夫妻一样地生活着，正常夫妻有的，他们也有，日子过得很幸福也很快乐。刘小东一到周末总会很忙，应酬很多，男性朋友也多。王大名就会在家等，无论多晚。他担心刘小东喝多，刘小东喝多，他就扶着他去吐，给他洗，给他倒水。生病了，就会一夜一夜的守在床头，一直盯着输液瓶。开始是刘小东照顾他，后来是王大名照顾刘小东。他学会了一切家务活，不管是女人的活还是男人的活，他都干得有模有样。饭菜做得可口了，衣服也能洗得干干净净，连刘小东家里多年熄灭的插头开关漏水的马桶抽油烟机里的油，王大名全部处理的井井有条，不让刘小东分一点心。王大名和刘小东越来越好，在家里，刘小东就叫王大名老公，王大名就会回一句老婆。除了性别，他们和一般的家庭没什么区别。

　　　　再激情的生活总有一天也会淡下来。男人都是很有猎奇心的动物，他们的生活只维持了四年。

　　　　突然有一天，刘小东告诉王大名要结婚了，母亲要从喀什过来住。

　　　　王大名乐观地说：“迟早要结婚的。”王大名能理解，之前他们也有过约定，可是真正一个人时，王大名的心又不平静了。毕竟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也是刘小东让他体会了什么是情。

　　　　他止不住地想刘小东，干每一件事，都能想到他。王大名不知道这是爱还是情感的依赖。王大名实在难受时，就打电话给刘小东，先是不接，后是忙音，最后就是关机。失落中的人都是就样，越不接，就越想打。后来换号，找到单位，人早不干了，房子也卖了。

　　　　王大名一个人在乌鲁木齐找不着北的飘着。他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心中的苦也只有在拼杀中才能发泄。王大名一玩就是一夜，不知不觉就迷上了网络游戏，夜里上完白天就睡。那时做业务每天要到公司去报到，刚开始，王大名还能从网吧直接到公司点完名后再走，后来坚持不住了，甚至连报到都不去了。到夜里又来了精神，再去网吧，周而复始，连着几个月王大名一笔单子都没有做成，于是他自动离职。这样全身心地进入了网络世界，认识了一帮玩游戏的哥们。玩累了就去和平都会喝酒，喝完酒，哥们都有家回，可他没有，他的家在网吧。

　　　　在网吧，王大名碰见了久违的朋友王东。

第二章第七节

　　王大名说：“没想到在新疆见到你。”

　　　　王东说：“没想到的事多了，都一一整明白，多累啊。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

　　　　王东又说：“光上网玩游戏、喝酒没劲，我带你去玩刺激的！”王大名跟他去了一个叫红方的酒吧。老板是一个精明的南方女人，里面全是一帮男人，老的少的都有，王大名一个都不感兴趣。

　　　　王东说：“这全是同性恋。”

　　　　“无所谓。”

　　　　“你真无所谓了？”

　　　　“这有啥。”

　　　　第一次零距离地接触同性恋这个群体，王大名还是有点吃惊。这个城市居然还有这样的场所，有这样的一群人。或许他们和他王大名一样，心里都难受得很，都需要发泄。

　　　　新疆时差要比家晚两个小时，凌晨了人还一批一批的往里进。吃惊的不仅仅是有这样的一个酒吧，让王大名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看到了刘小东！不仅他一人，身边还坐了很多的人，一些漂亮的小男孩包围着他。刘小东很活跃，好像认识很多人，也很有派头。不少刚进去的人都叫他许哥，这是王大名从来没有想到的——刘小东是他在圈子里的一个假名，也就是说，四年来王大名叫的刘小东一直是一个假名。这个事他问过，为什么他说的名字和单位里叫的名字不一样，刘小东笑笑，说：我对你是真的。现在看来是这句话是多么的滑稽。他王大名是坐过牢的，还是两次，没有人不怕的。

　　　　第一眼见到刘小东是王东发现的。王东说那个光头特别有钱，旁边的是他的傍肩。王大名顺着王东指的方向看去，才看到刘小东以及他的朋友——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大惊，不是小伙子的漂亮，而是遇见了刘小东，原来他那些应酬就是在这里。是欺骗，还是玩弄？王大名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几乎同一时刻，刘小东也看到了王大名，先是一愣，稍许的迟疑，然后若无其事地和他旁边的人继续聊。

　　　　王大名端着酒杯，走到他跟前。王大名不知道称呼他什么。

　　　　“你好。”

　　　　刘小东一脸愕然，随即是佯装的陌生，然后和旁边的朋友轻声说了些什么，朋友点了点头。

　　　　“很高兴见到你。有机会，改天聊吧。”他端起杯子，仅是象征性地了抿了一小口，就放下酒杯。

　　　　前后就四秒钟的时间，四年的生活好像四秒一样的短。王大名在刘小东身后傻傻地站着，随即从桌上拿起空酒瓶砸在刘小东脑袋上。

　　　　粉身碎骨

　　　　鲜血直流

　　　　人群混乱

　　　　朋友要报警，刘小东止住。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王东显然是吓坏了，拖着王大名回到他的住所。听完王大名的讲述，王东就一句话：“你为什么不问他要一笔钱呢？有了钱不是什么都能实现了吗？你太傻了。”　

第二章 第八节

　　　　王东说：“王大名不是我说你，你傻得真够可以，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居然不知道刘小东的真名。这能说明什么？说明他在心里觉得你是坐过牢的，知道吗？就算你找到谢磊，你们还能是好兄弟吗？像我们这种坐过牢的人，有谁能从心底里看得起？——没有一个人！这个社会太冰冷了，你体会得还不够深吗？你还是醒醒吧，想想以后该怎么生活，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钱，钱啊。有了钱，什么都有了。”

　　　　王东的话让王大名陷入沉思。话是尖锐了点，但不是没有道理。他和谢磊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是怎么追也追不上了。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抢那一条烟，他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状况。可他不后悔，这一生中，他后悔了很多事，唯独这件事他不后悔。这件事凝聚了王大名太多的情感，这种情感是真实的，没有任何杂质的。今后王大名可能不会再相信感情——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细细想想两次坐牢都是因为钱，这让王大名耿耿于怀。他还很年轻，才二十七岁，今后的路还很长。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钱。可到哪去挣钱呢？

　　　　王东说：“到北京东单公园去吧，那里是全世界最知名的一个点。有钱的多了去了，你这样好的条件，一年的时间，我们就可以成为有钱的富人了。有钱了，别人就会把你当人看了。”

王大名同意了。不管什么手段，只要不违法，都可以试试。王大名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

第二章第九节

　　　　王东和王大名想得太天真了。到了东单公园，他们大失所望。有钱的一个没有，没钱的倒很多。东单公园太乱了，有钱的没人敢去。尽管如此，王大名的出现还是让很多人不惜上前搭话，然后开房，几百块就到手了，不用费很大的劲，也不犯法。可这毕竟是少数，更多时候是一个客人也没有。北京的花销太大了，王大名和王东挣的钱还不够交房租。很快钱就所剩无几，于是他们又去了三里河。

　　　　王大名彻底沦落为金钱的奴隶了，只要有人出钱，谁他都行。

　　　　一个周末，王大名赶到三里河花园时，王东正和几个人打闹呢，见王大名去，赶紧跑到王大名面前，说：“你跑哪儿去了？今儿人可多了。”正说着，有个老头一直用眼瞅着王大名，王大名走哪儿跟哪儿。王大名坐下，他走到王大名跟前，问王大名几点了，王大名看了一眼，没吱声。他就在王大名旁边坐下，问王大名是哪儿的，王大名又没吱声。跟着，他的手就摸了过来，王大名上身朝前挺了一下，这样不至于让来往的人看见。老头紧紧地挨着王大名，一股刺鼻的劣质香水味立刻包围了王大名。望望他那能吃人的眼神，王大名真想一把推开，可是一想到明天再不交出一百八十元房租，就会被房东驱出家门流浪街头，就只好忍着，也不去看他。脑子里想象是谢磊在身边，不一会儿，王大名就进入了兴奋状态。老头的手加快起来，接着他的嘴靠近了王大名，说：“你的真好，我真喜欢，咱找个没人的地儿聊一会儿。”一股难闻的口腔气息和胃里不良消化物发出的气味揉合在一起，让王大名全身搐动了一下。想想马上就能有交房租的钱了，王大名控制住反感情绪，竭力支撑着，慢慢地又坚挺起来。夜深了，大多数人已经回家睡觉了，旁边零星的几个同类也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老头见大好时机已经到来，也不吵着说是到没人的地儿呆着去了，就想开始那个。王大名双手搭在坐椅上，头朝后仰着，任他摆布。

　　　　“哟，这是干吗呢？胆真够大的啦。”王大名抬头一看，是王东。王大名不好意思地把老头推开，提上裤子。想站起来，可又站不起来，只好还在原地坐着。

　　　　王东走到老头跟前，说：“大爷，喜欢我这个弟弟吗？”老头不吱声。“喜欢就带到家里玩呀，他床上功夫可好了。再说啦，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多不尽兴，还不安全，被人举报抓进局子，不但罚款五千，还丢了人，不划算。天也晚了，车也没了，我们打的走吧，一起玩个痛快。”王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王大名知道，他的钱也花完了。王东满怀希望地等待老头能带王大名回家，满足他，让他为王大名交房租。

　　　　“快十一点半了，我也要回了。本来可以带你们回去，可是家里有人，今儿是出来办事，路过这儿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