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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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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锐佛走进管区时,安吉利正在等他。“刚进行完尸体剖检。”麦克锐佛说。

“结果?”

“她怀孕了。”

安吉利惊讶地看着他。

“三个月的身孕,安全流产晚了一点,露出马脚却又早了一点。”

“你认为这件事与谋杀有关吗?”

“这问题提得好。”麦克锐佛说,“如果卡洛尔的男朋友把她肚子搞大了,他们反正是要结婚的——对案情有什么意义?婚后没几个月就养孩子,这类事每天都有,不足为奇。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又不想娶她,这同样与案情关系不大;她有个婴儿而没有丈夫,这类事每天都在加倍地发生。”

“我们问过契克了,他是打算娶她的。”

“我知道。”麦克锐佛答道,“所以我们得问问自己,问题在何处。问题在于一个有色种族的姑娘,她怀了孕,她去见她的上司并讲出真情,他就将她杀了。”

“除非他疯了。”

“或者是他非常狡猾。我看是交换,不是疯了。可以这样分析:譬如说卡洛尔去见上司,告知这个坏消息,表明不愿意堕胎,要把孩子生下来。或许她还以此要挟他娶她,而他又不可能娶她,因为他已有妻子,或者因为他是个白种人。他也许是一位有名的医生,专看一些奇离古怪的病,如果此事暴露了,他就会身败名裂。有谁还会再去找一个把自己的接待员、一个黑色姑娘的肚子搞大而不得不娶她的精神病医生看病呢?”

“史蒂文斯是个医生。”安吉利说,“他完全有各种办法杀掉她而不引起任何怀疑呀。”

“也许有,”麦克锐佛说,“也许没有。真要有什么可疑之处,线索又追到他身上,那他的日子就难过罗!买毒药,药铺里有案可查;买绳子、买把刀子,也都能追查清楚。瞧现在这办法多妙——某个疯子无缘无故地撞进来,杀了他的门诊接待员,而这位悲痛欲绝的雇主则要求警察找出凶手。”

“这听起来象是件一点就破的案子。”

“我还没说完。再想想他的病人:约翰·汉森,有是一起无缘无故的谋杀案,凶手还是这个不知姓名的疯子。听我告诉你,安吉利,我不相信偶然,而两件偶然巧合的事发生在同一天,会叫人精神紧张不安。我要问:约翰·汉森的死与卡洛尔·罗伯茨的被害,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这一问,事情就一点也不偶然了。设想卡洛尔走进他的办公室,告之他要当爸爸了。他们干开了,她企图要挟他,声称他必须娶她,给她钱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约翰·汉森正在办公室外等着,听见了里面的争吵。也许史蒂文斯开始还不能确定汉森听见真情没有,直到他上了长沙发才明白。汉森威胁他,扬言要把事情捅出去,或者以此逼他同自己睡觉。”

“你的分析假设太多了。”

“但是合情合理。汉森走后,医生跟和冲出去,干掉了他灭口,然后会来收拾卡洛尔。他把整个凶杀过程布置得象是个疯子干的。又去探望汉森太太,还驱车到康涅狄格州兜风打转,现在他的麻烦没了,高枕无忧地坐在那儿;警察却疲于奔命,摇晃着屁股蛋到处寻找这位不知名的疯子。”

“我无法苟同。”安吉利说,“你没有一丝具体的证据,就在设立一起谋杀案件。”

“什么叫‘具体’?”麦克锐佛问,“我们手头有两具尸体,一具是怀着孕的妇女,史蒂文斯的雇员;另一具是史蒂文斯的病人,就在与他办公室一个街区的地方被害。病人是个同性恋者,来找史蒂文斯医生看病,然而医生却不让我听录音带中录下的话,为什么?他在替谁打掩护?我问他会不会有人撞进来找什么东西——这一来,就可以编出一个绝妙的情结,是卡洛尔发现了他们,他们又折磨拷打她,企图找到那神秘的东西。你猜猜是什么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神秘的东西。他的录音带狗屁不值,办公室里也没有毒品,没有金钱。于是,我们去寻找某个该死的疯子了。对吧?好在我没有上当,我看我是在找一个叫贾德·史蒂文斯的医生。”

“你是有意盯住他了。”安吉利不动声色地说。

麦克锐佛气得满脸通红:“因为他罪恶滔天!”

“你打算逮捕他吗?”

“我先给他一根绳索,”麦克锐佛说,“等他自己把自己叼起来以后,再把他的丑事一件一件挖出来。只要我盯住他,他就逃不脱了。”说毕他转身走了出去。

安吉利目送他的背影,心中翻滚开了。如果他袖手旁观,麦克锐佛就有机会捏造罪名将医生送进监狱。不能让他得逞,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向白酞尼局长报告。

第04章

早晨的报纸,以头版头条的位置登载了卡洛尔被折磨杀害的耸人听闻的消息。贾德一夜没睡,眼皮沉沉,头晕眼花,想打电话通知病人取消今天的预约,但当他审阅了病人名单,马上又得出结论:两位病人如果取消预约,就会绝望;三为病人会神经受挫;其他病人虽然问题不大,可最好成绩的办法还是按部就班。不改变原定的日程安排,既为病人着想,亦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暂时忘却所发生的事。

贾德赶早来到办公室,走廊里挤满了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影师。他拒绝回答问题,把他们全打发走了。他慢慢地推开通往内室的门,禁不住全身发抖,沾了血的地毯搬走了“内容丰富而有独创性的著作。”,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办公室看上去很正常,只是再也看不见卡洛尔笑眯眯、充满生气地走进来。

贾德听见外门响,第一位病人进来了。

哈利森·伯克,长得仪表堂堂,发须银白,看上去就是一位标准的总经理的角色。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是国际钢铁公司副董事长。贾德第一次见伯克时,真不知是总经理造出了伯克这个模型儿,还是这个模型儿造出了总经理的角色。他顿时萌生起一种念头,在将来的某一天,他要撰写一本书,写律师在法庭上的夸夸其谈,写女演员的面孔与身段——这是四海流通无阻的货币,即:棉布的特征而不是内在的价值。

伯克躺在沙发上,贾德把注意力转向他。他是两个月前由彼得·哈德利医生送过来的。贾德花了十分钟的时间,便诊断出这是一个妄想狂患者,随时都会杀人行凶。今天早上报纸的头条新闻全是报道该办公室内的凶杀案,可伯克却是只字不提,这正是他病情的典型特征,他完全沉浸在自我之中。

“过去你总是不相信我的话,”伯克说,“这会儿我有证据说明他们在追逐我。”

“我们商定过,要豁达开朗,遇事想开一点。”贾德小心翼翼地答道,“没忘记吧?昨天我们取得了一致的看法,认为凭空想象会导致……”

“这不是我的凭空想象!”伯克喊道。他坐起来,捏紧拳头:“他们想谋杀我!”

“躺下,躺下,为什么不躺下放松放松呢?”贾德安抚他。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吗?你甚至连我的证据都不想知道!”伯克站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谁知道你会不会是他们的同伙?”

“你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同伙。”贾德说,“我是你的朋友,正在设法帮助你。”贾德突然感到悲观失望,原以为经过一个月的努力,伯克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没想到一切都付诸东流,两个月前走进他办公室的那个可怕的妄想狂,此刻又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

伯克最初是国际钢铁公司的一名邮递员。由于仪表出类拔萃,性格和蔼可亲,仅仅二十年时间,就几乎爬到了公司的最高位置,占据了第二把交椅。四年前,他在南汉普登的夏季别墅失火,妻子和三个孩子在大火中丧生。当时,伯克正同他的情妇一道在巴哈马群岛。这场悲剧给他的打击超出了一般人大预料。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自感有罪,难以摆脱。开始,他冥思苦想,不见亲朋;晚上,他闭门不出,以此来减轻妻儿丧身火海所带来的悲痛。与此同时,与情妇同床共欢的场面,又常常涌上心间。这些往事,历历在目,如同电影镜头在脑际一一闪过。他深感有罪于家庭,因为倘若他当时在场,一定能救出他们的。负罪之感紧紧地攥住他,他仿佛成了魔鬼。他痛恨自己,别人和上帝也一定痛恨他。人们一面给他笑脸,佯装同情;一面等着他自我暴露,给他设下陷阱。不过,他明察秋毫,决不上当。他不再去总经理餐厅用饭,而躲在自己的私人办公室里吃午餐,尽量避开他人。

两年前,公司需要新的董事长,董事会撇开伯克,任命了一位局外人事。一年后,又设立了一个常任副董事长的席位,另一人中选,成了伯克的顶头上司。于是,他觉得人人都在耍阴谋,搞他的鬼,而且证据确凿。他亦开始监视周围人的一举一动,晚上把录音机藏到其他董事长们的办公室里。六个月后,他的活动被发觉,仅仅因为他资格老,地位高,才没有被开除。

董事长开始减少伯克的工作量,想帮助他卸去重压,结果适得其反。他更加确信就是这些人在蓄意谋害他。他以为,一定是因为自己聪明过人,他们才害怕他。因为他一旦当了董事长,这帮蠢猪都会丢掉饭碗。伯克在业务上不断出差错,别人一给他指出毛病,提醒他注意,他就大发雷霆,矢口否认,说是有人故意篡改他的公问报告及其中数字,企图往他脸上抹黑。不久,他发现非但公司里的人在背后捣他的鬼,而且公司外也有特务,时时刻刻在街上跟踪他,偷听他的电话,私拆他的邮件。他不敢用餐,担心食物中被下了毒药,体重惊人地下降。公司董事长硬替他安排了一次与彼得·哈德利医生的会晤。与伯克谈了半个小时后,哈德利医生就给贾德挂了一个电话。贾德预约簿上的名单已经排满了,可是彼得告诉他病人病情严重,急需治疗,贾德才勉勉强强答应手下这位患者。

现在,伯克卧躺在罩上了缎子的长沙发上,拳头紧握。

“告诉我,你有什么证据说别人想谋害你?”

“昨晚,他们闯进我的房子,要谋害我。可是我比他们机灵,一直在书房里睡,每扇门都添加了锁,他们才没抓到我。”

“你向警察局报案了吗?”贾德问。

“当然没有。警察同他们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他们接到命令,要开枪打死我,可是当四周有人时,他们又不敢下手,所以我就呆在人群里。”

“你能告诉我这些情况,我很高兴。”贾德说。

“你打算怎么对付?”伯克急切地问。

“我仔细地听取了你的一切陈述,”贾德指着录音机说,“我把它们全部录了音。如果他们胆敢加害于你,我们会有这阴谋的记录。”

伯克的脸上放出光彩。“上帝保佑,太妙了!录音带!这下可把他们盯住了!”

“你为什么不再躺下呢?”贾德问。

伯克点点头,又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说:“我累了,几个月没睡,不敢合眼。你不知道,被人追逐的滋味有多难受。”

我不知道吗?贾德想起了麦克锐佛。

“你的看门人没有听见有人闯进来吗?”贾德问。

“我没告诉你吗?”伯克答道,“两个星期前,我把他解雇了。”

贾德迅速回顾了一下最近几次同伯克的会晤。仅仅在三天前,伯克还对贾德描述过他同看守人打架的事,看来这人的时间概念已经混乱。

“你没提过这事。”贾德小心翼翼地说,“你确实是两星期前把他解雇的吗?”

“没错。”伯克厉声地答道,“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联合公司的副董事长,这职位你知道是怎么得到的吗?是因为我智力过人,不同凡响。你可别忘了这一点,医生!”“你为什么要解雇他?”

“他企图毒死我。”

“用什么方法?”

“一盘火腿鸡蛋,里面装满了砒霜。”

“你尝过了吗?”贾德问。

“当然没尝。”伯克哼道。

“那你怎么知道下了毒药?”

“我可以闻到毒味。”

“你对他说什么了?”

伯克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他说:“什么也没说,就吓得他屁滚尿流了。”

贾德灰心失望了。如果及时治疗,他相信能够帮伯克一把;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在心里分析治疗中,奔驰的自由联想,有时会冲破虚饰的薄盖,将所有原始的、未开化的激情——一种类似黑夜中狰狞的野兽一样的、压聚在心头的激情——统统解放出来。这是心理分析治疗中的险区。无边无际的漫谈,是治疗的第一步,然而,在伯克这一病例中,第一步治疗适得其反。几次会面谈话,打开了锁在他心头的潜在敌意。表面上,他的病情逐步好转,同意贾德的意见,否定了阴谋的存在,承认它只不过是因为操劳过度,感情上支撑不住,才造成了幻觉。贾德觉得自己已经把病人引到了关键的一点上,紧接着就可以进行深一步的心理分析,开始对症治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可以万万没想到,伯克从头到尾一直在耍滑头,说假话,考察贾德,牵着贾德转,将贾德一步步往陷阱里引,想以此来证实贾德到底是不是那帮人的同伙。哈利森·伯克现在是一颗可以走动的定时炸弹,每秒钟都有爆炸的可能。伯克已没有亲人可以通告的了,如果贾德把真情告诉董事长,伯克在事业上的前途就会完蛋,他就会被送进疯人院。伯克是一个潜在的凶杀妄想狂,这诊断正确吗?但愿不是。可眼下伯克很难就范,一点也不老实,贾德只好当机立断,独自作出决策。

“哈利森,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贾德说。

“什么事?”伯克警惕地问。

“为了引你上钩,他们会诱你去干一些暴力活动,然后就可以把你锁起来……不过,你很聪明,决不会使用暴力。答应我,不管他们怎样激你,你都别理睬。这样,他们就无法碰你了。”

伯克眼中闪光。“上帝呵,你可说对了!”他嚷道,“原来他们耍的是这个花招哇!嘿,我可比他们精明多了,不是吗?”

贾德听见办公室外面接待室的门打开了,又关上。他看看手表,原来是下一个病人到了。

贾德立即关上录音机,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你把全部谈话都录下来了吗?”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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