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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美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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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击,逐渐淡去远离。



袁宝感到自己的心脏激烈地跃动着。一次又一次提点她,她还是如此鲜活地活在这世上,还有力量,将拳头这样奋力地挥出。



屋里的炭块烧得旺,袁宝直到大汗淋漓,两手酸得发涨,才终于停下手里动作,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粘湿了她额发,顺着热气腾腾的面颊落到下巴。她闭上眼,感觉到心脏剧烈地擂动胸膛,就像从前一般。



身边的季东篱缓缓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肩膀,不甚满意,“不行啊,小丫头果然力气不够,你还是找些别的事情来做,敲背便罢了。”



袁宝莫名其妙,觉得这个二当家实在难以捉摸,满头大汗地走出季东篱屋子,关门前却鬼使神差地回头,‘你究竟是怎么当上二当家的?’



季东篱正揉着自己肩膀,顺便还转转脖子活动活动,并没有看她,自然也就没有回答。袁宝耸耸肩膀,倒也并不是真的如此好奇,关上门走了。



回屋里重新沐浴更衣,袁宝穿的是寨子里各家送出的衣服,大小不齐,颜色各异,穿在身上常是松松垮垮的,袖子也要挽个好几下。从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这衣服刚开始着在身上,确实不舒服。不过袁宝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小姐,这么些日子过去,倒也从未抱怨过一句衣服的事情。



洗了澡,换了衣服,袁宝也不似前几日那么沉郁憋屈;刚才那一顿发泄,好似将她心中苦闷全数化作力量,此刻虽然身子疲惫,心里却通透不少。



对颜雅筑的那些美好和回忆,不过是玻璃般脆弱的幻梦,幼时的迷恋欢欣,统统是建立在不自知的幼稚上的。一旦梦碎,便什么也不留;就算暂时残留再深刻的欢喜,也定逐渐地随着时间淡去、散去。



袁宝盯着自己白嫩嫩的手掌看了半天,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因为之前用力捶打,指关节处有些肿胀,随着她动作,感觉微微酸麻;不过这样的不适宜,握在手里,却奇异地带了力量感。



她返身在床铺深处一阵翻动,将那柄华丽匕首的握把处,用旧布料层层包裹,直到捏来更加称手,往勒得紧紧的裤腰带里一插,冰凉的刀鞘贴在背上,迅速被体温温暖。



袁宝对着屋子正桌上,爹爹的牌位三叩头,发誓定要为他报仇。



做完这一切,她觉得神清气爽,所有抑郁一扫而空,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个自己活得风生水起的状态:什么事都能做到,什么阻碍都不畏惧。



有时候心思简单,便能活得更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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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熙节是春日里最重要的节日,人们在这时祈求上苍垂怜,来年好收成。



寨子里头虽然简陋,但春熙节的准备却一丝也不怠慢,李氏看袁宝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就拖她一起帮着打年糕。



也不知季东篱暗地里跟寨子里的人说了些什么,他们如今一致认为袁宝是个被家人抛弃的哑女,看她的眼神顿时多了些同情。就连平日里总凶巴巴的李氏,看着袁宝的眼神也温和不少,平时一得空,便拉着她一道做着做那,生怕她独自一人胡思乱想。



袁宝嗓子没好,解释不能,索性也就任着他们继续同情。



李氏抡着木槌,袁宝揉着年糕,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协调。



“啪”地一下打下去,韧劲十足的年糕便被敲得变形,袁宝立刻衬着空气伸手推挤,听到李氏精神头十足的声音在耳边道,“今年这雪也真是的,总下不停,没了过往的商队,连生意都没法做,我们家那口都在寨子里窝了半天了,再下去,非得变得跟二当家一个样。”



袁宝偏过头看着李氏,比划了两根手指,‘二当家?’



“别比划,除了二当家没人明白你在瞎比划啥,”李氏一锤子敲打下去,在木桶里发出钝声闷响,“我说这个二当家也够奇怪的,身子这么弱,也没什么功夫,被捡回来的时候,都在雪地里冻了好半天了,居然也能捡回一条命来。要不是他懂些医术,就按了他那时不时消失无踪的脾性,哪能挨着我们家那口子成了当家的?”



季东篱总是消失么?



袁宝在寨子这些日子,倒是从未发现他莫名不见了踪迹的。



李氏也不在乎袁宝有没有听,继续自说自话,“今年春天够怪的,雪下不停,寨子里还一连捡了两个人回来……真不知还能出些什么怪事……诶哟!”



袁宝正惊讶,原来那季东篱被捡回来也没多久,却忽地听到李氏一阵呼痛,抬头见她捂着肚子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一时慌了神,围着转了两圈,开口却发不出声音。猛地想起要找大夫。



寨子里的人都说今儿没见着季东篱出屋,他该是在自己院子里,袁宝二话不说,奔到他门前,“嘭嘭嘭”地用力拍着,这声音惊雷似地,屋子里却毫无反应。



袁宝大急:就算睡成了死猪,这会也该醒了,难道偏偏今儿就碰上了李氏所说的“时不时失踪”?!



终究没了耐心,袁宝“嘭”一声踹开院门。



那本就纤薄的薄板撞到篱笆上,晃了两下,断开半截,袁宝顾不上那么多,直往屋子里冲,两腿动得飞快,意识还没追上身体的速度,她人已站在季东篱屋内,气喘吁吁。外厅里果然不见人影,她继续地往里钻去,却见屋子里蒸汽朦胧、视线不佳,袁宝叫不出声音,只能直接找当事人。



她绕过遮挡的屏风时,心里才觉得这屋子里气氛有些微妙,正听见季东篱漫不经心的声音近在咫尺,“急什么急……大当家的,你赶着投胎不成。”



话音刚落,袁宝听得面前“哗啦”一声响。



雾气蒙蒙之中,只见一个皮肤白皙、线条漂亮的背影从水桶里站起来,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背部,在光滑的背脊上蜿蜒出了曼妙曲线,引人遐思。



催不及防,此人忽然转过身,一边抱怨,“老夫难得洗个澡,你就……诶?”



袁宝兔子似地钻出屏风,湖蓝裙裾尚未拐过屏风,脚下一滑,便带倒了屏风摔在地上,只留一截小腿露在外头,过大的鞋子也飞了老远。



她只能轻声的呜咽,这下摔得不轻,连带着脚腕都是钻心的疼。



感到背后蒸汽氤氲,季东篱慢悠悠地跨出浴桶,水波晃荡的声音近在咫尺,就连得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都叫人听得口干舌燥。袁宝能想到他是如何不遮不掩、不慌不忙地出了浴桶,擦干身子……



愈发窘得恨不能趴在屏风底下一辈子不出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方才他不应门的怪异举动。



季东篱似乎是觉得折磨够了袁宝的小心肝,这才蹲到被压得爬不起身、又口不能言的她身边,伸手握住她脚踝,“……丫头,你再喜欢老夫,也要慢慢来。姑娘家还是矜持些的好。”



袁宝摔得头晕目眩,只觉得季东篱握住她脚踝的手滚烫滚烫,一愣神,脚心一暖,鞋子居然被他捡回来重新套上了。



这样被压在屏风底下受人伺候穿鞋,袁宝活了十六年,倒也是第一次。心里一激动,她脚一抖,只听背后“哎哟”惨叫,季东篱的声音顿生不满,“偷看不成你就毁我容,我眼睛若是瞎了,定叫你伺候下半辈子!”



“伺候下半辈子”这种词句,向来是极旖旎动人的,袁宝更加紧闭了眼,面红耳赤。



故此,被压在屏风下头的她并未看到,季东篱在她背后,长长地呼了口气,如释重负。



【一波未平】



待到季东篱终于把袁宝从屏风底下弄出来,又看她动了半天嘴皮子,才明白她不是来偷看自己,而是来寻求帮助。



两人匆匆赶去李氏的屋子,还没进门。便听到大当家慌慌张张地直嚷嚷,“哪不舒服啊,你个婆娘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进屋一看,正瞧见李氏扶着墙一阵猛吐,人好不容易吐完了,刚躺上床,季东篱二话不说,便上前诊脉。



大当家围着两人团团乱转,袁宝被晾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刚才打到一半的年糕还放在一边,看来今晚是别想吃上了。



不一会,季东篱起身,大当家立刻上前,紧张得直搓手,“我家婆娘到底是怎么了?”



袁宝第一次看到大当家这么手足无措的摸样:人高马大、熊一般健壮的男人,平日里被夫人揪着耳朵的时候固然温顺,却也没见过他这么无辜的表情,他对李氏的感情真真切切,看在袁宝眼里,不免也是羡慕的。



“以后重活少让你老婆做,”季东篱吊儿郎当地摸样,起身优雅地拍了拍大当家肩膀,说出来的话却如火药,把屋里气氛炸了个火热:“她已经是两个月身孕了。”



大当家石化当场,就连床上吐得虚弱的李氏也没反应过来,都忘了要说话,双双沉默,季东篱看了很是不满,“愣什么,你老婆没打完的年糕靠你了,今晚上吃不到年糕,老夫可要翻脸的。”



说完,拉着一边同样呆愣愣的袁宝出了屋子。将这个粗糙又简陋的小屋,留给终迎来新生命降临的老夫老妻。



袁宝听了屋子里传来大当家狂喜的大吼,反反复复只有那几句,无非是“我要做爹爹了!”“老婆,我们有孩子了!”之类,相当没有水准;倒是李氏没好气地嚷回去,让他给冷静些,不过声音里,同样带了浓浓鼻音。



成婚五年,大当家和李氏二人,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



这消息在寨子里传得飞快,不到晚饭,便人人知晓。这天的晚饭,家家户户都分到了一碗大当家亲自打出的年糕,虽然不如李氏的手艺,有些硬、也不糯,却是人人都吃得高兴。



还有什么比放了满腔幸福与爱意的东西,更来得美味?



不过同时,寨子里也传出了一小波流言,据说新来的袁宝那姑娘,是个比李氏还要彪悍的女子,大白天的居然直闯二当家沐浴现场,欲侵犯之。幸好二当家眼明手快,抵死不从,结果就被袁宝赏了个乌青眼。



二当家对此不做解释,不过脸上的乌青倒是货真价实。(奇*书*网。整*理*提*供)



又鉴于袁宝此女口不能言,此流言一时之间甚为红火,甚至还有人经过袁宝身边,便伸手拍她肩膀为她鼓劲的。



日子热热闹闹,袁宝偶尔也会忘记自己身上刚经历过的丧父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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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雪下下停停,天气却不肯真正地暖和起来。



颜雅筑和柳云烟回到洛城,已是距离离开半个月后。两人还未入洛城中区,柳云烟便见颜雅筑驾马从另一条道走开去,身后一个侍卫也没跟,只留下她和浩浩荡荡的随从车队,缓缓想颜府方向而去。



柳云烟心里头不免一阵堵。



她低头看自己左腕手镯,金光璀璨、精雕细琢,这一对镯子乃是爹娘赠予的新婚礼物,她手上这枚被视若珍宝,带上便没想过拿下。他却将自己那份视如敝屣,离开了爹娘视线之外,就匆匆取下,不知扔到了那个角落。



柳云烟知道,颜雅筑手上,恐怕再没有留下新镯子的空挡了:两人第一次见面起,他左腕上便缠了段手环。



手环的珠子大小不一,光泽亦不鲜亮,一看便知是过家家般瞎胡闹的产物,说不上名贵,甚至做工还很是粗糙,颜雅筑却视若珍宝,从未见他取下过。



每当他沉思或发呆时,便会无意识地转着腕上这串珠子,几乎成了习惯动作。



不用他开口说,柳云烟也知道,这珠子,定是袁姑娘赠予他的礼物。这回还未到府便匆匆离开,他也该是去找那位袁姑娘了吧。



颜雅筑归心似箭,回来的路上恨不能驾马飞驰,如论如何赶路,却总觉得速度不够。自从陈叔那封告知袁宝醒来的信笺之后,便再无只字片语,天知道他日日等在京城别馆中,生怕错过了洛城飞来的信鸽,心中该是多么焦急。



袁宝身体康复了没有?



是否还怨着他?



会不会扑到他怀里哭泣?



自一年多前离开洛城,他便再未好好同她说上一句话,一回来又是碰上了这翻天覆地的变势,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温存、太多太多的欢喜,只有紧紧地将袁宝抱在怀里,轻吻她柔软发顶,才能和缓这磨人相思。



陈叔在别院门前见到驾马而来的颜雅筑,显然有些惊讶。



那信鸽飞去京城该是许久,却至今未回来,陈叔心中亦曾怀疑过信鸽是否安全到达了公子身边,但一方面是由于这样优良的信鸽并不会飞错地点,另一方面,他也是存了私心,希望公子能和云烟郡主多待些日子,所以也并未再发第二封信笺去。



可如今见到满面风尘,目光却如此明亮的公子,陈叔心道不好,公子定是并未收到他的信笺,如距今元宝姑娘离开又拖了这么些时光,他此番作为,定要受了责罚。



他心中忐忑,只好硬着头皮拦在颜雅筑面前,将袁宝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说了。言毕,头也不敢抬地立在他面前,只觉得头皮上投来的视线,灼热如同火烧。



颜雅筑丝毫不停步地走过陈叔,推开袁宝屋子的门。



里头空落落的,他离开前袁宝躺着的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屋子里原本的摆设,如今都统统换了个遍,倒是他走时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大衣,还孤零零地挂在那儿。



“当时袁宝姑娘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只剩了这一床附近尚还完好,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给换了……”陈叔在一边解释完,颜雅筑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见他背手如屋子几步,低沉了声音道,“出去。”



颜雅筑的面上看不出悲喜,陈叔却暗暗觉得不对劲,刚要开口再说两句,却闻颜雅筑再次开口,声音更是冰冷,“出去。”



颜雅筑的声音若是凉下来,便是带了杀气,即便是陈叔从小看了他长大,也照样被这气魄骇住,只感到一层冷气从脚心蔓到了头顶,他腿一软,立刻退出屋子,还顺道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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