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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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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虽是贫苦出身,在程家这些年,眼界也高了些儿,虽瞧不上他们二人,却与朵儿些面儿,当下坐了,却并不喝他家水。

只说:“娘子与姐儿说朵儿离家时日长哩,使她回来看看。恐她年纪小,叫我送了来。”因目视朵儿。

朵儿拿出钱囊来,于中拣出小块银子递与父亲:“爹,这是娘子与我拿往家中来的哩,我在那家是极好,家中人也和气,你别再……”她到底惧怕父亲,话便没往下说。

朵儿爹将拳头攥紧,也不嫌握着银子硌,也听不清朵儿说甚,只笑道:“好闺女,好生伺候主人家。常回来看看哩,叫你娘与你做菜团子吃。”又伸眼看朵儿手里钱囊,他与妻子看得分明,那钱囊鼓鼓分明还有东西,听得清楚,铮叮之声,怕是银子在响。

李妈妈一挑眉,朵儿后母果然已堆笑来问朵儿:“你手里拿的甚?还有余钱罢?可见在那家里过得极好哩,知道你过得好,我们便安心了。常来家中看看你弟妹,他们想你哩,见人便说,阿姐在城里,回来把银钱与他们买糖吃。”

李妈妈咳嗽一声,暗道我还在哩,你们就这般哄孩子钱。朵儿伸儿拿出一陌钱道:“这个与他们买糖吃罢。”朵儿爹见女儿并不取银子来,亦有些急,拿眼睛看妻子,朵儿后母又拿话来哄朵儿。

朵儿道:“这是娘子与我娘修坟的钱,不能与你们哩。”

朵儿后娘道:“把与我,我雇人与你修。你小孩子家,哪知经纪?你总要伺候姐儿去,哪得看着?这位妈妈说,我说得可在理?”

李妈妈皱眉道:“这钱是与亡人修坟的,贪了的人可伤阴德哩。”朵儿娘道:“我自看顾得好。”强从朵儿手里取过钱囊来,入手一颠,笑眯了眼儿。

李妈妈道:“现还没春耕,众人闲着,有人出钱,再没有不出工的理儿,一、二日总能修得好。后日我还禀了娘子,带朵儿去拜她娘哩。这三块银子,好有六、七两沉,乡里土坟,统共也用不了二、三两,你且好赚五两银子,便要把香烛果品办好!”

言毕带了朵儿回禀秀英,秀英听了,把朵儿后娘一顿好骂,叫李妈妈:“问明了工价,他那头动,我把钱与朵儿娘修去。我看他们办香烛也未必肯尽心哩,拿些残破的充数也不像话儿,你再取一两银子,办些香烛果品来。”玉姐见秀英这般作派

李妈妈一一办来,不过二两银子完事,又日日催逼朵儿家。朵儿后娘得了银子,都存起来:“与大郎娶媳妇用哩。”却拿出几十钱来,与朵儿娘修坟、办果品。修坟也不用雇人,便使朵儿爹拿把锹往坟上拢土,办的香烛果品更不能与秀英备下的相比。

到了上坟那日,李妈妈自挎只篮儿,内放着香烛、纸钱、鸡、肉、菜、豆腐、馒头几样供菜,并些果子。到了地头一看,朵儿后娘亦挎一只篮儿,揭开盖儿,也是这几样,却与李妈妈所置不能比。

朵儿知李妈妈花费,再看这坟头也修得不甚齐整,菜也办得不好,眼泪只在眼眶儿里打转,李妈妈与她摆放祭品。她后娘又推他兄弟:“须得自家男丁供得才吃得到哩。”

朵儿涨红了脸,自布了祭品,暗想老太公祭品也是老安人、娘子、姐儿几个安放,哪有这等讲究?!

事毕,李妈妈携朵儿回还,秀英听李妈妈说:“必是昧下了朵儿银子,他们办得十分不成样子。”秀英便道:“休当着儿女面说人父母不是哩,我便再出几个钱,与朵儿娘修个坟罢。”

玉姐从旁听了道:“我出罢。”秀英道:“也好。”

晚间秀英悉说与程谦,程谦道:“这样也好,那些个总是养不熟的,早识清了早不受拖累,于朵儿也好。”

秀英道:“可不是,真待她好,能就卖了她?左右是朵儿不如旁个儿女在他们心里有份量,有甚事,先抛她出来去死。早离了那家早好。”

程谦道:“有这等忠仆,于玉姐也好,你不知,忠仆极难得,要紧时能救命、使不绝嗣哩。”

秀英道:“我自知道,待朵儿事一完,咱们可回城了?”

程谦道:“可。”

程谦秀英办完乡间事,携玉姐还家,到得巷口,却见一片缟素,两人不由心惊,使人问了,方晓得是杨家老太公故去,也在办丧事。少不得回家禀了林老安人,又往杨家走一遭。

许是柳家闹得不成话,使街坊取笑,杨家虽也分家,却分得极平和,办完丧事,各取了自己一份家私,另寻小房子过活去了。杨家宅子亦空下来。

林老安人便唤来程谦:“我知你手上有一注银子,白放也是放,杨家宅子要变卖,不如你买将下来。不几年你便要归宗哩,那时节玉姐还小,你们再有个哥儿姐儿,须留一个姓程,孩子幼小离不得父母。不若就近买了这一处,也是你洪家一分家业,你看如何?”

程谦本不欲动那一注钱,只想何时再舍出去,今见老安人如是说,低头一想,白放也是放着,不如买了房儿,便道:“安人说的是。”

林老安人道:“他那处宅子作价只要一千五百两,同是街坊,还下一、二百来,也可整修整修。不要怕空了,待你归宗,我与秀英办一份体面嫁妆,也装得下哩。”

程谦道:“我的妻儿,自能养。”

林老安人道:“从你岳母起,我盼了几十年哩,就盼着能为这些女孩儿备一回嫁妆送出去,总送不出去哩,你当与我圆一回心愿罢。”说罢便流泪。

程谦无奈,道:“全听安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会再次拉快进度条,进入玉姐模式,大家准备好了吗?

两年

程谦应了林老安人,回到房内越想,越觉此事可办。当下唤来经纪,与杨家议价,果还了一百两来,拿一千四百两银票买了杨家宅子,额外与杨家二十两现银作兑银子时与钱庄辛苦钱。杨家宅子比程家略小些,因住得人多,又间出许多小间儿来,反不如程家齐整,是以卖得低些。又家俱皆搬了去,止剩些粗笨损坏的家什,程谦也不计较。

程谦买了宅子,也不使人洒扫,也不派人去看门,只拿把黄铜大锁锁了门,将钥匙丢与秀英。自家去见苏先生,先饮一壶老酒,漱了口,红了脸儿见苏先生:“诸事已毕,老太公遗愿,令晚生科考,晚生不才,日后恐要劳动先生多多赐教。”

苏先生冷着脸儿,口气极硬:“你饮酒了?!”

程谦硬着头皮道:“是。”

冷不防暗地里一声笑,两人俱回头,却是玉姐抱着松松一卷纸来交功课。她站在门前,见这两个人,皆不是往日形容。苏先生尴尬,程谦手足无措,倒好似朵儿被李妈妈吩咐了洒扫,因个儿矮,抱着个大扫帚儿,左一划拉右一划拉,待回头,见院子里还东一处西一处落了几片叶子时的模样。

两人一见她来,竟倏地各挺直了腰,面色也改了过来,玉姐看这两人怎样看怎样假,不由大笑:“我又不查爹功课,也不取笑先生又迷路走失,做什么给我看这般怪脸?”恨得程谦上来把她头朝下抱起。

玉姐也不怕,还笑叫:“转个圈儿来。”

程谦无奈放下手,苏先生面如锅底,斥道:“怎能这般对女孩子家?!既为人父,当知轻重。”

说得玉姐吐舌头,拉拉程谦下摆。程谦一揖到底:“受教了。”

苏先生又说玉姐:“你也是,就这般头朝下混闹?”

玉姐小心站好,低眉顺眼应了声:“是。”

苏先生咳嗽一声,看看程谦再看看玉姐,莫名得意起来,不由自主把唇角一翘,对程谦道:“不特是田地诸事,尚有你们家的经纪营生要管理。你且把家中事处置妥当,回来专一读书。书读得好了,些许外务,不足为虑。为人立事,当明何为根本。”

程谦又应了一声,玉姐歪头来看这两个,颇觉今日他们确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却又想不通有甚不一样了。

因程谦今日当非正式读书,答应完苏先生,便请问苏先生当读何书。苏先生一掀眼皮,道:“你不是已然在读了?又问它做甚?难不成我先前与你说的,你全当做玩笑话了?”程谦尴尬一咳:“因要正式读……”

苏先生面色忽冷:“原来你先时不是正式的?竟是在玩闹?人生在世,读书明理,再严肃不过,你也当作玩闹?立于世,但有人问,我凡出口,便是认真的,再无戏耍之语!”忽地起来负手而立,“你性子果然跳脱无状!且去抄书!”当下勒令程谦将要考之书依次抄完,且放话“抄不完便不要下场了,纵考中了,这般放诞也是丢人,没的坑害了自己!”

玉姐见苏先生变脸,吓了一跳,盖因苏先生原与程谦也是客客气气面子情份,并不曾说过甚重话,如今这般,玉姐也不敢说话。见苏先生发完怒,玉姐小小声长出一口气,然室内极静,这一声儿还是叫苏先生与程谦听到了,一齐侧目看她。玉姐忽觉得不对,一抬头,看到四只眼睛,不由讪笑:“呵呵。”

苏先生将脸一板:“你也是,可促狭,却不可无信。都道覆水难收,人言又何尝不是如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凡事当三思而行,哼,还有那种说者有意,听者无心的,更坏!业已说到面上,且要忘上一忘,出了事,要怪谁去?”

说得父女俩皆俯首。

却说程谦领了苏先生之训,与林老安人、秀英商议:“太公在日,也因有个功名,行事才方便,如今家中不比往年,不若只坐收租。我今闭门读书,乡下田地还依太公旧例,外间经纪买卖且要收拢收拢。仓栈、铺子拢回本钱,自家也不经营,悉租将出去,净得些租金。”

原来这做买卖的,若无甚门路靠山,颇难经营,程老太公有功名的尚可支持一、二,眼下程家却没个有功名之人。待要经营时,又须拿出大笔钱来与个有功名之人抑或是个官儿,且要时时孝敬,殊不划算。

林老安人一想,便道:“也是,你读书要紧,我又老,秀英又病,皆不得力。收便收了罢。”

秀英心想,上回因那余氏贱人之事,自家铺子已收了摊儿了,余下的也是常租出去,眼下这些经纪已非要紧,手上也有些闲钱,不愁吃喝,便少操些心,养好身子教好玉姐为是。也点头称是,又说:“还有一样,我已唤了薛婆子,与玉姐再买个使女来。”

程谦道:“也好。凡这等使唤人,如朵儿那般便忠诚可靠的也不是想就能有的,有一个朵儿已是玉姐之幸。倒是果儿那般呆、梅香那种奸的多些儿。多是使着看,合适的留,不合适的发卖换新的,岂有一拔儿就齐全了的?又有,原伺候老太公的平安、来安两个,不知太公有什么遗言处置?”

林老安人道:“这却没有,他们两个在家里有些年头儿哩,也还好使,你有甚主意?”

“我想送一个与苏先生使。”

林老安人道:“你也只一个捧砚得力,你们一人一个罢,他们原随太公日子久,知道得多些儿,有这么个人在,但有我忘了与你说的,你也好问问。”

程谦应了,当下把平安赠与苏先生听使,程谦自留了来安。又将外面经纪买卖一收,只取租,自家不经营,把门儿一关,守孝读书不提。

不消多少时日,玉姐先出了孝。合家上下她孝期最短,除服之日,秀英与她拿了件湖绿夹袄、天青裙子来换,又与她除了头上白绳儿。玉姐道:“娘,我与你们一般穿孝。”

秀英道:“又说傻话!你怎能与我一般?”玉姐不解,转问苏先生:“我一般难过,怎地叫我不穿孝了?”

苏先生道:“先时我便与你讲过礼,你却未解其意了。你道这服孝只为哀思一样么?这又是分远近了。若人人如此,岂不乱了伦常?”当下把这礼义一一剖开了说。又说,玉姐若坚守,固有可赞之处,若有人故意效仿,未免有沽名钓誉之嫌,云云。

玉姐听得焉焉的,苏先生见她有良心,颇为欣慰,乃道:“在心不在行。你该做的皆已做了,并无人不许你思念太公。”玉姐方转了一点颜色。

到得三月,玉姐六岁生日时,薛婆子果领了一对母女来。朵儿悄悄听了,跑与玉姐说话。

彼时春暖花开,秀英与程谦已迁至正房,又把原来的东小院儿正房粉饰一回,请个和尚念一回经文,重置了张架子床儿安放,又顺手打一具妆匣,与玉姐原使的家俱一道搬了进去。正房三间,一明两暗,正中堂屋,北墙挂幅山水画儿,画下设张榻,当中摆张海棠桌儿、摆几个绣墩儿。左面是卧房,与堂屋有木板壁相隔,壁上雕些花儿。右面是书房,安放些书籍桌案一类。

小院子里因秀英夫妇迁走,仆人便只有李妈妈与朵儿两个,一人往东厢占了一间。西厢却空出来放些杂物,又有放玉姐之刀枪弓箭一类。

彼时玉姐正弯弓搭箭。朵儿趁玉姐放出一箭,忙跑来道:“大姐儿,这回我听得明白了。老安人与娘子说话哩,薛妈妈带了娘儿俩来咱家,说要与咱家做工。我听那薛妈妈说,那个娘子整治得好药膳,专一在厨下做饭与咱家娘子吃哩。她闺女叫个小茶儿,比我大些儿,买来放到咱们这里,与姐儿使哩。她娘说她也晓得厨下事。”

玉姐道:“你看她们怎样?”

朵儿摇头道:“我看不出来。”

玉姐一笑:“看不出来便看不出来,用着就知道了。”

林老安人与秀英留下这对母女,不一时小喜便来:“老安人与娘子叫大姐儿过去哩,与大姐儿买个丫头好使。那妈妈已做一回汤水与娘子吃,可香哩。”

玉姐跟着小喜到得秀英正房,见当地立着一高一矮母女两个。那母亲着土色衣衫、青灰裙子,一双黑布鞋半隐裙下,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止别一根银簪儿。那女孩儿八、九岁模样儿,一身青布衣裙,垂着双鬟,也是干净整洁。

林老安人唤玉姐到身边坐下,指与她看:“这是袁妈妈,这是小茶儿,把小茶儿与你,要不要?”

玉姐道:“安人与的,必是好的,要的。”

林老安人道:“偏你嘴利。”秀英把她两个上下一看,道:“家在守孝,你们这般穿倒也相宜。袁妈妈到厨下,小茶儿交与李妈妈领往大姐儿那里。”

便留这两个人下来,袁妈妈要十两,小茶儿只要个八两,也是要银子。薛婆子拿着银子,千恩万谢:“老身做这行二十年了,出这门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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