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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神的午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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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我这种人又尊敬又厌恶。我偶而流露出的优越感和对他们音乐方面的嘲笑都会触动他们  



敏感的自尊,引发他们的怒气,而我正规教育下的音乐知识又令他们羡慕不已。他们确实是骄傲  



与自卑的矛盾结合体。  

12月下旬的一天,贺庆生打电话给我,说他有几个哥们儿到北京参加龙庆峡冰雕艺术节,乐队的  



几个人准备周末租一辆切诺基到龙庆峡探班,顺便目睹一下“冰灯是怎样做成的”,问我有没有  



兴趣。我欣然答应,和他约好了时间。自从和齐歌成为“好哥们儿”以后,除了上课,我很少呆  



在学校里。那种演戏般在人前客气地问好,无人时漠然地擦身而过令我痛苦不堪,几乎是想尽一  



切办法地逃离齐歌可能出现的地方。因此,我对贺庆生的邀约很少推辞。  

星期六是个阴天,我们一行四人一车大清早就向延庆县城进发。我那几天因为赶学期论文严重睡  



眠不足,一上车就睡得象条死狗。车子驶上八达岭高速路时,贺庆生叫醒了我,嚷着让我看下雪  



。  

我瞄了一眼窗外,不屑地说:“去年春节那场雪比这大多了,躺在雪地里能印下人形……” 

我蓦然住口把脸扭向窗外。车窗上有象雨点一样细密的水滴。那种令我窒息的胸闷感再次袭来,  



大口呼吸也无济于事。我说了一声“晕车”摇下了车窗,冷风和着雪粒打在脸上,没有任何感觉  



。小心隐藏、竭力避开的记忆象毒气泄露一般涌出,怎么盖都是徒劳,想把它装回去已不可能。  



我拼命瞪大眼睛,眼眶绷得酸胀。  

这时,我们的车速慢下来。前面一辆红色的夏利车抛锚了,停在高速路中央,两个男人正卖力地  



把车往旁边的紧急停车带推。  

快要接近那辆坏车时,我把头探出窗外,冲着那两个推车的人大喊:“嗨!哥们儿,人力车也敢  



上高速啊!”  

我们的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往后看过去,两个可怜的家伙已经放弃他们的“人力车”,正对  



着我们的车尾跳着脚大骂。  

“你这张嘴,也太损了!”开车的贝斯勇笑着骂我。贺庆生和鼓手斌笑倒在椅背上说不出话来。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笑得双肩耸动,泪流满面。  







第十一章  



他说:去找女孩子吧,找多少都行。别再让男的碰你……  

我说:去找女孩子?你开什么玩笑?你上过我那么多次,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  



★★★★★  



从龙庆峡回来不久,拉开了期末考试的帷幕。1月12日上午考最后一门和声学。11号晚上我正躺  



在寝室的床上心不在焉的温书,贺庆生找上门来了。  

他一进门就抱怨:“你们这是什么机密单位啊!找个哥们儿这么麻烦,又要查身份证,又要登记  



姓名。”  

我从床上蹦下来问:“你怎么找这儿来了?有急事啊?”  

他勾着我的脖子兴奋地说:“我们乐队有主音吉他了,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今天在我家举行欢  



迎宴,我特意来请你的。”  

我皱眉:“明天要考试。”  

“真不够意思!”他按着我的后脖梗说:“不是明天考吗?今儿晚上一起吃顿饭,不耽误你大好  



前程。”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应允。反正在这里我什么也看不进去。  

“够哥们儿!”贺庆生笑着表扬我,殷勤地帮我穿大衣。  

我被贺庆生勾着脖子往外走时,齐歌叫住了我。我停住脚步回头,他却站在屋中央半天不说话。  



见我抬腿要走,他才说:“明天一早考和声学,你别来晚了!”  
我生硬地说了一声谢谢,随手关上房门。  

贺庆生的家即DO乐队的排练地点在圆明园画家村一处偏僻的平房里。所谓画家村是名副其实的农  



村,那些在北京寻求发展的落泊艺术家们因这里的农民房房租便宜,多聚集于此。又因其中以画  



家居多,得名画家村。贺庆生租的农民房在村子的最角落,远离大部分房屋。他说在这里排练不  



会有人因为噪音打上门来。我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想起家里衬有隔音层的琴房。  

一路上贺庆生不停地给我讲他们那位新加入的主音吉他。那位乐队新成员确实是位响当当的大人  



物,他的姓和他的父亲在北京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任谁也想不到那位几乎天天上政治新闻的老  



人,居然会有一个参加地下乐队的儿子。大家都称呼这位高干子弟为DOUBLE,因为他的小名叫来  



来。他有好几个叔伯姐妹,家里人盼男丁就预先给他取名来来,后来这个男丁不负众望果然来了  



。他从小被家长们和姐妹们宠坏了,性格叛逆,行为乖张。据说他曾凭实力考入一所名牌大学的  



国际金融专业,老师刚表扬他成绩优异,他就在考卷上把BOND解释为JAMES BOND,把BILL解释  



为BILL CLINTON;学校正准备发展他入党,他却突然提出退学申请……反正他让人意外的行为  



很多很多。  

我和贺庆生进门时,他们三个人已经开始大吃大嚼。  

鼓手斌嚼着一块清蒸鱼说:“兄弟们想等你们,可肚子不干,你们俩别介意。”  

DOUBLE站起来和贺庆生握手,然后大叫着说:“不好意思,手上刚拿过排骨。”  

“没关系,没关系,我正嫌味道不够厚呢。” 贺庆生大咧咧地用手拈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DOUBLE看向我,我有点尴尬,正犹豫着该不该伸手,他很理所应当地给了我一个拥抱,手是架在  



半空的。  

他们在饭桌上喝的是那种装在白色塑料壶里的红星牌二锅头,这种烈酒我从没尝过。贝斯勇见状  



,把一箱瓶啤拖到我脚边说:“不喝白的就把这啤的全喝光。”  

我笑着拿起一瓶咬开盖。  

DOUBLE叫我:“挪过来点,我也喝啤的。”  

我坐在他对面,那箱啤酒放哪都不合适。他用胳膊肘戳身边的鼓手斌:“你跟他换个位置。”  

我大咧咧坐到DOUBLE身边,啤酒箱放在我们俩身后,两人拿起来都方便。DOUBLE和我说话时总是  



有意无意地把胳膊架在我肩上,我觉得别扭便借挟菜之机侧身避开,他也不以为意。  

又吃又聊地热闹了一会儿,桌上的菜下去大半。贺庆生说外面小厨房里还有几个松花蛋,可以切  



来下酒。我说我去吧,反正我是吃过饭来的,不会饿急了在厨房偷吃。贺庆生大笑着说:“案板  



上有姜,别忘了剁点姜末,再放点调料。”  

我把姜切成片,正准备切丝,DOUBLE进来洗手。我冲他点了点头,告诉他这绳上的毛巾随便用,  



不过不保证有擦脚布。他看也不看就扯过一条抹干了手,站在我身边问:“要我帮忙吗?” 

我猛地挺直了脊背,整个身体都僵硬了。DOUBLE站在我左侧,右手从我的身后环过来搭在了我右  



侧的腰上。我往外挪了挪,他手臂一紧,反而把我锁在他的怀里。  

“怎么这么慢?两个人一起偷吃呢?”贺庆生推门进来,DOUBLE迅速放开我,表情自然地迈着方  



步出去了。  

我低头切姜丝,贺庆生站在我身边,略显尴尬地说:“刚才,我看见了。”  

我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继续说道:“DOUBLE还有些事,我没跟你说完。他父母想抱孙子时,他说他是同性恋。” 

我看着案板愣了一下,举刀用力地剁向那一小撮姜丝。  

“大家都知道他是故意和家里人作对,没人相信他是真的。”贺庆生提高了嗓门。我剁得更加用  



力。  

贺庆生忍无可忍地夺过我手里的菜刀,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是我拉你来的,你要觉得受不  



了就先走吧,我跟他们解释。”  
我把那撮大小不一的所谓姜末放在切好的松花蛋上,边往上浇醋边说:“马上就可以吃了,你回  



去等着吧。”  

我坐回座位时,DOUBLE没再靠近我,也没跟我说话。吃完收拾完,他们开始合练。DOUBLE的吉他  



弹得非常棒,噪音条件也得天独厚。唱了几首英文歌之后,他开始唱中文歌。歌词很颓废也很粗  



俗,曲子却流畅而优美。停下来休息时他们告诉我,那是中国摇滚第一人崔健的手笔。  

我抱着啤酒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喝着。我不了解摇滚乐,不知道崔健,但我至少明白一个道  



理,不了解并不代表有权利轻视。  

“给我点儿肉,给我点儿血  

换掉我的志如钢和毅如铁  

……  

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  

……”  

我嘴唇颤抖地看着DOUBLE,手上的酒全泼在胸前。哆嗦着放下啤酒瓶,我端起一杯二锅头一口灌  



下,咳呛着鼓掌。他们几个人对视了数秒,DOUBLE调了调弦,开始重复这首歌。我在歌声中一杯  



接一杯地喝着这种从未尝过的烈酒。  

他们把这首歌重复了无数次后终于停止,因为我伏在桌上已经咳得抬不起头了。  

DOUBLE问我:“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努力压制住咳嗽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吻住了他的唇。他怀里的吉他“嗡”的响了一  



声被转到身侧……  

那一晚,我醉得很厉害,意识模糊,记忆支离破碎,脑海里却留有几个不连贯的片断:他翻转或  



折叠我的身体时我的骨骼发出“喀喀”的声音;趴卧在床上,我身后那个被撑开的部位竟然毫无  



知觉;在一道白光中,齐歌的脸一闪而过……  

第二天清晨,手机震动着把我唤醒。我头痛欲裂,强打着精神看了看表,起床穿衣,故意忽略床  



畔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却不肯忽略自己,撑起半个身子露着光洁的胸脯问我:“这么早就走?”  

“我今天考试。”应付完他的问话,我继续扣钮扣,却发现衬衫的扣子只剩下一颗,开身毛衣的  



拉链也坏了,卡在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像穿套头衫一样胡乱穿上。我暗自庆幸还有一件完  



好的大衣。  

“你昨天晚上很棒,真的。”他由衷地赞美。  

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难道要说谢谢吗?我冷哼一声,弯腰穿鞋。  

我转身往外走,他赤条条的披着被子追出来问我:“什么时候再见面?”  

“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笑着撩开隔断里外间的布帘。  

睡在外屋沙发上的贺庆生从毛毯里探出头,用一双惺忪而又迷茫的眼睛打量着我。  

坐在出租车上,我不停的傻笑。如果不是因为我一上车就报出校名,司机大概更愿意把我送到安  



定医院。  

我打算先回寝室换掉被扯坏的衣服再去考试,却在寝室门口遇到嘴里咬着三明治正在锁门的孙琛  



。他收起钥匙边往外跑边对我说:“哥们儿先走了,待会你锁门。别晚了。”  

我刚把身上那件只剩一颗扣子的衬衫脱掉,门响了一声,我下意识地回头看,正对上齐歌红得几  



乎要滴血的眼睛。我背转身,在他的注视下从容地更衣。  

“谁干的?是昨天找你的那个人吗?”齐歌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看到他的瞬间,我曾为自己胸前的吻痕和红肿的乳尖产生过一丝羞愧。但是,随着他的这句话,  



那丝羞愧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旋身面对他,微笑着,甚至得意地说:“是谁并不重要,反正我昨天晚上是和男的在一起,做  



过些什么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或者你想知道得更详细些,比如我们做了多少次,都用过什么体  



位……”  

剩下的话被齐歌强行阻断。他两手扼住我的脖子一点点加力,我感到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  

在我神智模糊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时,齐歌放开了我。突然畅通的喉咙被涌进来的空气刺激得又痒  



又痛,我侧靠着衣柜弯下腰拼命的咳。  

“去找女孩子吧,找多少都行。别再让男的碰你……” 他站在我面前,近乎哀求地说着,语调  
低沉得象低音弦奏出的尾音。  

听到这句话,我背靠着铁皮衣柜又咳又笑喘作一团,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去找女孩子?你开什  



么玩笑?你上过我那么多次,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我是个只能找男人的……”  

“你不是!”他大吼一声打断我,手臂举起来又僵硬的放下,“你是神经病还是脑袋生锈了?你  



怎么能对梦认真呢……”  

为什么会对一个梦认真呢?这问题太难,连我自己也无法回答。  

“别毁了你自己,你不能因为这个……”  

马潇潇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叫:“齐歌,你是回来拿眼镜还是配眼镜?”  

看到我之后,他更急了:“你们俩不赶快去考试在这相面呢?迟到半小时不让进门你们知道不知  



道?”  

我们三个人在规定的最后时间冲进了考场。我简直有些佩服自己,在经历了宿醉、激烈的情事和  



差点被活活掐死这一系列事件之后,我居然能冷静地坐在考场里答题,在题目答得差不多时还有  



心眼停下笔算分数。确定能及格之后,我提前交卷离开了。  

考完试就算放寒假了,我没收拾东西直接去了东四那家常去的发廊。父母前两天来电话说今天回  



来,我得收拾一下才能见他们。那个相熟的发型师技术不错,经过他的手,镜中的我虽然脸色依  



旧苍白,但整齐的短发使我看上去有了些精神。他又撺掇我做点颜色,说钢蓝色最适合我的气质  



,我同意了。既然已经不可能做个中规中矩的人,怪异的发色又算什么?  





从发廊赶回家正赶上吃晚饭。母亲的厨艺没有一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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