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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大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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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还是500箱一起卸。”杜月笙口气十分坚决,“我马上打电话给宋希勤,请他宣布从高昌庙到枫林桥戒严,让你的货直接运到租界。”

“宋希勤?”陆冲鹏倒吸一口凉气。听杜月笙的口气,好像宋希勤就是他的门生弟子。如同“小八股党”一样,对他唯命是从。要知道,宋希勤是孙传芳的心腹,是当今上海滩红得发紫的人物!他怎么会听命于杜月笙呢?

原来,宋希勤是孙传芳以前的驻沪代表——驻沪办事处处长。

20世纪20年代的上海,以其租界的特殊地位和水陆码头等有利条件,在南北对峙全国四分五裂的形势下,成为微妙的政治中心。在这里,几乎每天都在进行着政治军事的策划和交易,诸如政见的发表,议和的进行,情报的交换,军饷的筹措,军火的采购,舶来品的采买,鸦片的运销,乃至下野政客军阀的避难,秘密性质的观光游历,眷属家人的侨寓,少爷小姐的入学出洋等等……因此,但凡有点实力的军阀政要,无不在上海设立办事处。而这些办事处的代表们身处异地,为办事方便,千方百计结交当地势力。

杜月笙秉性使然,无贵不交,一边与卢永祥、何丰林亲密合作发土财,一边与其他军阀的驻沪代表打得火热。当然,这个方面的酬酢交往自有张啸林出面,杜月笙要做的,是关键时候点到为止。有了这个伏笔,孙传芳得势,宋希勤是孙的心腹大员,打入孙传芳内部也就有了缘由。张啸林拿了两万块交际费,做得就是这项工作。

而对于孙传芳来说,卢永祥在上海大发土财,他何曾不晓?对东南半壁上的这座金矿——上海,哪个军阀不是垂涎欲滴!走私鸦片,是上海滩最旺盛的财源,与其另组班底,劳心费神、延误时日,不如接过卢永祥、何丰林的现成关系,坐享财香。大利在前,孙传芳自然会伸出手来和杜月笙一握,杜月笙就是揣摩透了孙传芳的心思才走这步棋的。宣布戒严,帮忙运土,便是双方合作前的序曲。

“陆先生,请尽快把全部货物卸下,我们戒严到两点钟为止。”在陆冲鹏发愣的当口,杜月笙在电话那头又在催促。

“两点?”陆冲鹏看看表,“好,我马上卸货。”

陆冲鹏返回兵舰,指挥楚谦兵舰卸货。岸上早有“小八股党”在指挥手下人接货装车。陆冲鹏办完交接,坐上杜月笙派来的汽车,向法租界疾驶而去。

一路上,在车灯的照射下,只见公路两旁人影绰绰,这一路荷枪实弹的官兵,不正是孙传芳最精锐的手枪旅某团吗?陆冲鹏又一次暗暗吃惊,他真是低估了杜月笙的能量。

车抵枫林桥,在华界与租界的交界处,陆冲鹏从车里看到了杜月笙,他裤腰带上别着手枪,正和几个手下等着接应。孙传芳的戒严官兵,也是到华界与法租界交界处为止,交界处这边,换上了法租界的安南巡捕。

一路上所见,令陆冲鹏啧啧称羡。车子进入法租界维祥里三鑫公司新址,500箱鸦片也随后首尾相衔地驶入法租界维祥里三鑫公司。

500箱波斯大土到手,杜月笙和他的“小八股党”以及所有在三鑫公司分红利、吃俸禄、拿红包的各色人等,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些即将断绝黑粮的瘾君子闻讯,更是欢呼雀跃。500箱烟土转手告罄,三鑫公司获利甚丰,陆冲鹏及时收到了应收货款。三鑫公司的信誉由此倍增,杜月笙的金字招牌也因此大放光彩。

有了孙传芳方面的第一次帮忙,接下来便是双方联手,孙传芳委任杜月笙为督署咨议。杜月笙欣然接受委任令,与孙传芳在烟土生意上开始了亲密合作。三鑫公司在上海滩易主的困境中重新打开局面,业务迅速恢复、攀升。同时,经此一举,杜月笙的势力迅速蔓延到苏北,和苏北地界上的军政要人以及土商、烟馆老板有了接触往来,为三鑫公司的业务开展打开了另一扇窗户。

不久,段祺瑞的财政总长李思浩到达上海,由陆冲鹏引见,杜月笙和张啸林在法租界大摆筵席,为李思浩接风。后来陆冲鹏和李思浩同赴北京,陆冲鹏再返回上海的时侯,带来两张北京政府财政部的委任状,聘任杜月笙、张啸林为财政部参议。

这是1925年杜月笙第一次做官。只是杜月笙历来低调,从不对外言说,晓得这件事的几乎没有几人。

堂子里迎大帅

军阀混战,不仅北平政府“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就连上海也是轮流坐庄,频繁易主。卢永祥倒台,直系孙传芳部下白宝山坐庄,旋不久,即1925年初,奉系军阀张作霖力挺卢永祥势力,以宣抚军第一军军长张宗昌张大帅为统兵前锋,大举南下。

元月29日,张宗昌率官兵一万多名,号称“雄兵十万”大军,抵达上海。孙传芳的部下退到新龙华,双方划地而治,暂且相安。

张宗昌进驻上海,杜月笙这次要抢占先机。一方面奉系支持卢永祥,杜月笙与皖系卢永祥势力渊源、交情都够;另一方面有上次烟土断档的教训,这次不敢再掉以轻心。

单先生是张宗昌的驻沪代表,杜月笙与单先生早已是要好的朋友。于是,杜月笙在第一时间将单先生请到杜公馆,两人在会客室里摆开酒宴,边吃边聊。杜月笙要了解的是张宗昌的个性爱好,探讨如何投其所好。

张宗昌是山东掖县人,身材高大魁梧,坐在汽车里要蜷起身子,由于腿长,人送外号“张长腿”。又由于嗜赌,尤其喜欢玩推牌九,北方人称推牌九为“吃狗肉”,于是又得绰号“狗肉将军”。张大帅素来胸无城府,粗鲁不文,尤其不喜欢繁文缛节。

“好!”听完单先生的介绍,杜月笙心里有底了,“那就从张大帅的嗜好——玩牌九入手。”

“不仅牌九。既然是玩,自然也少不得女人。”单先生看着杜月笙,会心一笑,接着说,“辛亥革命,大帅曾投身上海光复军。如今旧地重游,会有许多旧日朋友争相为他洗尘接风,杜先生暂且静观数日,然后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

“好!”杜月笙频频点头。

果然如单先生所言,张宗昌一进上海,上海几家阔佬的公馆、豪华酒楼,便开始布置灯彩,安排山珍海味,忙得不亦乐乎。

上海商报的老板李徵五曾是张宗昌的上司,如今老部下率“雄兵十万”进驻上海滩,这位老上司自然要抢在前头聊尽地主之谊。这一天的接风宴,李徵五请了杜月笙和张啸林到席作陪。酒宴上高朋满座,推杯问盏,觥筹交错,花天酒地,一席千金。杜月笙发现,这位胸无点墨的张大帅果然对繁文缛节了无兴趣。

张啸林绰号“张大帅”,如今在酒席上见到真的张大帅,也是粗人一个,高门大嗓,大大咧咧,感觉甚是投缘。酒席一散,便跟杜月笙嚷嚷着请客。

“我们啥时给大帅接风,你怎么没个表示?莫让别人抢尽风头。”

“不会。”杜月笙对张啸林神秘一笑,说,“我们接风要接出个名堂才是。”

果然,杜月笙别出心裁,直接把张宗昌请到了长三堂子富春楼富老六的香闺。

所谓“长三”,就是上海滩的高级妓女,以出局陪酒收银洋三元、到堂子里打茶围收三元,而被人们借用骨牌中的长牌六点图案得名。上海的妓院分为三等,长三、幺二和花烟间。长三堂子是最高等级,多半设在四马路东荟芳里和西荟芳里,大多有一定的家庭氛围,主客之间也显得“亲切”随和,犹如家人一般。“长三”的“公定价格”虽是“三元”,但若在堂子里摆酒席或者设赌局,则分别收银洋10余元。

但是,自从杜月笙这帮帮会大亨经常把长三堂子作为交际场所,而杜月笙出手之阔绰又是天下闻名的,豪兴一起,信手漫撒,原先的“公定价格”便被打破了。杜月笙曾在长三堂子里一赏千金,打一次牌,抽头三五千元,引得叫花子们编了顺口溜在堂子门口唱,然后黑压压进来一大堆人领赏。

近年来被杜月笙捧红的名妓不计其数,但其中最美的一个,应推“花国大总统”富春楼老六。富老六来自苏州,说一口吴侬软语,莺声甜润,可爱至极。身材苗条,袅娜多姿。梳一个横爱司(S)发髻,皮肤水嫩,明眸皓齿。由于杜氏登门捧场,顿时声价倍增,特将香闺设在汕头路,门前下马停车的尽是沪上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帮会大亨。

杜月笙选中富春楼老六的香闺设宴欢迎张大帅,确实够规格、够气派。除富老六外,又精选花国十大美女作陪。环肥燕瘦,粥粥群雌,直在张宗昌身边穿梭般来往。席间,主人殷勤,美女多情,直把张大帅乐得手舞足蹈。

富老六自然晓得这一餐对杜月笙的重要性,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引张大帅开心。

“哎呦,今晚我们这里有两位张大帅了!”富老六拍着纤纤玉手,直对张宗昌送秋波。

“两位?”张宗昌愕然,“还有哪一位?”

“啸林兄绰号也是张大帅。”单先生赶忙解释。

“哦?哈……”张宗昌一阵开怀大笑,然后竟出乎意外地来了个小幽默,对张啸林说,“你张大帅,我是张小帅。”

“折杀死人了!”张啸林满脸通红地说,“大帅不要开玩笑。大帅统兵十万,是真正的大帅!”

“嗨,是张小帅嘛!”张宗昌叫嚷起来,“我的号叫效坤,手下人都喊我‘效帅’。你们上海人说‘效帅’,可不就是‘小帅’嘛!”

众人一听,举座哄堂。杜月笙这才晓得,张宗昌看上去像个粗人,肚皮里却不简单呢!

这一席盛宴吃到晚上十点多钟,张宗昌赌兴大发,麻将间里早已准备好赌具。于是,众人移驾麻将间。

“大帅,怎么玩法?”张啸林兴致勃勃地问。

“推牌九呗。”富老六看着张大帅,代为回答。

“我是推牌九拿手。可你们上海人的玩法太蹊跷,要把大牌九拆开来打,又要分为前后亮牌,还有什么轮流推几副的赌法,太麻烦,玩不来。”张宗昌哈哈笑着说,然后转过头看看身边各位,问,“玩麻将怎么样?”

“好,玩麻将,玩麻将。”张啸林立刻大声迎合。

“好,好。”杜月笙和单先生自然也是拍手叫好。

这一夜,杜月笙等人陪着张宗昌打了一夜麻将。

张宗昌在上海停留了半个月,杜月笙供以吃喝玩乐,并派张啸林专门与奉系军阀交游,与张宗昌及其部下打得火热,成为私交甚好的朋友。加上张啸林与张宗昌颇对脾气,以至1928年张宗昌准备在日本侵略下的大连举行军事会议时,特地派代表赴上海邀请张啸林参加。倘若张宗昌的部队在上海站住脚,杜月笙这次捷足先登,便会给他的烟土生意带了莫大帮助。

只是不曾想到,张宗昌的部队进驻上海后,给上海市民带来莫大恐慌。由于他的部队构成人员复杂,既有山东大汉,也有白俄军队,更有东三省改编了的红胡子。这些人个个凶猛粗暴,野蛮无礼,张口便是“妈×个×”,军风纪律极坏。加上个个头戴皮帽,身穿灰棉军装,高大臃肿,仅这班红眉毛绿眼睛的形象就足以将上海人吓晕,偏偏还寻衅滋事,接连闹出奸淫烧杀的案件,使华界居民不堪其扰,纷纷逃往租界。

由于上海各界达成一致,多次电请段政府勒令奉军撤离。2月14日,张宗昌在进驻上海滩半月后,以北上磋商军事为名,率军撤离。但以“清乡”为名,将毕庶澄的一个旅留驻上海。

总统政客通吃

送走奉系张宗昌不久,当年11月,又有皖系政要大员徐树铮自日本秘密归来。杜月笙不曾想到,迎接和保护这样一位政治人物的重任,竟然会落到自家头上。

徐树铮到达之前,一天晚上,一位皖系卢永祥的部下、杜月笙的旧相识秘密进入杜公馆,说明来意:徐树铮亲自点名法租界三大亨,负起徐树铮上海之行从迎接到居停、外出等全部保安工作。

照理说,杜月笙与皖系卢永祥、何丰林合作烟土走私,只是利益关系,不带任何政治色彩,这种保护的事体完全可以推托。但杜月笙讲义气,擅交游,无论对方在朝在野,得势失势,他都会倾力相助。特别是对方指名道姓,在杜月笙看来,那是一种信任,是一个人立足于社会的招牌。杜月笙当即表示:

“放心,不生问题。”

“杜先生,事关重大,出不得半点差错。”来人郑重叮咛。

“我晓得。”杜月笙也郑重答复。

但杜月笙尚不知黄老板和张大帅的想法,不晓得他们两人是否愿意承担这份性命攸关的风险。

徐树铮是皖系军阀段祺瑞手下的第一员大将,是段祺瑞的得力助手和亲信,曾任陆军总长、参谋总长。1920皖系在皖直战争中兵败后,段祺瑞通电下野,徐树铮被时任总统徐世昌下令通缉查办。

与此同时,徐树铮已躲进北平东交民巷日本军营,在那里一住三个月,后因英美法三国公使帮助直系,力主“驱逐罪魁”,在天津驻屯军司令小野寺的帮助下,徐树铮被装进一只柳条箱里,秘密“运”到天津,然后乘隙逃往上海。在上海,由皖系接应,住在英租界麦根路卢永祥部下师长陈乐山的房子里,不久又搬到英租界南洋路九号秘密居住。

1922年元月,徐树铮代表段祺瑞,由广州经桂林和孙中山先生会晤,策划孙、段、张(奉系张作霖)结成反直三角联盟。同年10月又潜赴福建延平,联络皖系余部,通电成立建国军政制政府,自任总领,奉国父孙中山和段祺瑞为领导。但很快失败,再次逃往上海,仍秘密居住在南洋路。

1924年齐卢之战爆发,卢永祥兵败逃往日本后,徐树铮立刻被英租界巡捕房软禁,五天后被迫登上达达鲁斯货轮,前往英国利物浦。

然而,徐树铮出国没多久,“北京政变”爆发,段祺端又被冯玉祥拥出来当临时执政,徐树铮立即成为了被委派考察欧美日本各国的政治专使。徐树铮在意大利时,曾与墨索里尼订立协议,由意大利提供大量军备支持段祺瑞与徐树铮。

由于段祺瑞早已徒有虚名,大权握在冯玉祥手里。倘使徐树铮得以回到段祺瑞身边,那么,段祺瑞极有可能由傀儡而重新掌握军事实权,成为名副其实的执政。

因此,徐树铮此次回国,可谓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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