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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映雪 by 瑞者-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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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爷!」
一声叫唤阻止了冯道玉带着杀机的手,放眼望去,是一张莫名欣喜的脸,他缓缓放下手,带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原来是你,能说话了啊。」
「是,是,小的丁壮,谢冯爷的关心。」丁壮再见着这位笑容可亲的冯爷,便跟做梦似的,满心的欢喜全露在了脸上。
冯道玉的声音便又柔了几分:「我来带你回家,你可愿跟我走。」
「冯爷真能带小的回家?」丁壮睁大了眼,蓦地跪在地上给冯道玉磕头,「小的……跟冯爷您走,小的要回家,小的……叩谢冯爷的大恩大德……」
冯道玉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待丁壮说完,伸手抓起他,脚下一点便越墙而过。
「站住!」
凭空里一声冷喝,丁壮身体一抖,刚刚因能够回家而沸腾的心瞬时间变得透心凉,回过头来,眼前一道白影不是那恶魔又是谁。
冯道玉也是一惊,听得声音就晓得是苏寒江,却料想不到才带着人翻过墙来,竟就被苏寒江发现了,他的轻功不如苏寒江,手中又带着人,跑定是跑不了的,眉头一皱,反手扣住了丁壮的咽喉,转过身来喝道:「休动,否则我便杀了这人。」
「冯、冯爷?」
丁壮惊呆了,却听得冯道玉在耳边低声道:「你若想回家就莫动,与我做戏与苏寒江看。」丁壮闻言,竟真的不作挣扎。
冯道玉这才向苏寒江望去,眼见一白衣人负手立于墙下,月色如水,柔柔地洒下,映衬着一双冰眸,虽是无情寒潭,却无法掩去满面清艳之色,端的风华无尽。
「你……是苏寒江?」冯道玉一愕,这便是苏寒江的真面目么?江湖谣言,竟是不假。

「冯道玉,你竟敢擅闯凤栖园。」苏寒江冰冷飘乎的声音渗着三分怒意,眼神扫过丁壮,看他面白如纸的样子,不知怎的心头一紧,却真的不向冯道玉出手,只是一双冰眸又冷了几分。
冯道玉不由得拉着丁壮退后一步,定定神,却是一笑:「这擅闯他人宅第之罪,小弟认了便是,他日传扬出去,顶多也就是个不成事的贼罢了,可苏兄你……与这无知渔夫之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凭着苏兄的身份与一贯的讲究,只怕定会成为江湖笑谈。」他这话,说得有些不要脸面,却在赌苏寒江不能不要脸面,他本还不能确信手中这普通渔夫真是苏寒江的男宠,但苏寒江没有立即出手,竟叫他不得不信。
「我便是成了江湖笑谈,又与你何干。」苏寒江面如寒霜冷声道,「我不出手便是,你还不放人。」
「苏兄的人,小弟怎敢扣住不放,只是小弟惜命,少不得要请苏兄的心头肉送上一程,想必苏兄不会见怪罢。」
「冯道玉,你别太过分。」苏寒江怒意更甚,面上竟现出一抹怒红来。
冯道玉呆了呆,不禁道:「苏兄生气的样子,倒更是别有风致。」
这话一出口,就见苏寒江手一扬,春冰软剑出鞘,月色下映出一汪寒芒疾射而来,冯道玉大惊,顺手将丁壮往前一挡,丁壮「啊」的一声惊呼,寒芒顿消,月光下一缕黑发悄然落地,冯道玉惊出一身冷汗来,心知若不是苏寒江顾着丁壮的性命,这一剑他怕是难躲过去,心念飞转,却借着后退的姿势,在丁壮耳边低低道:「快,向苏寒江求救。」
丁壮见着有发丝落地,魂也吓飞了,眼见着那恶魔执剑的模样,像是要扑过来的样子,当下叫了起来:「不要……要……爷……救……救小的……救……」他压根就没听着冯道玉的话,说的是「不要过来,冯爷救救小的」,却因冯道玉在不知觉间扣紧了他的喉咙,吐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也像是向苏寒江求救一般。苏寒江本已是拿定主意不教冯道玉走脱,却被丁壮一声求唤而缓了心头怒意,冷视着冯道玉,竟是不再动手的样子。冯道玉心头一喜,扯着丁壮慢慢往后退去,眼见苏寒江并无追上的意思,待退到安全距离才道:「明夜此时,苏兄到淮安亭来领人罢。」
苏寒江冷冷地望着他们渐渐消失在夜幕里,一转身进了园子。他虽生性冷漠,却非不通世事险恶,冯道玉擅闯凤栖园带走丁壮不是偶然,淮安亭之说,只怕是早有准备。他武功虽高,却也不愿轻易涉险,丁壮算什么,性子十足的不乖巧讨喜,问什么都不懂,粗人一个,有心教他识些字,竟只肯学「二姑」二字,一个村姑野妇,有什么好,却叫那粗人牵肠挂肚,心心念念要回家,实在令人着恼。
把个女人送入丁壮房里,却是做了桩蠢事,那粗人即便不是心甘情愿留下,又能走了不成,何必花这心思。却也幸得做了这桩蠢事,才因而心中不畅,夜不成眠,园中走动,竟发现了冯道玉抓着丁壮出园,想也不曾想,就追了出来。眼看着冯道玉扣住丁壮的脖子,怒火便不禁冒了出来。丁壮是不算什么,可那副身体却叫人迷恋不已,苏寒江怎肯让人伤他,只是要叫他为这粗人而涉险,却要好好计量一番。
丁壮不知那恶魔究竟是否会来,却真是害怕冯道玉要把他交还给恶魔,待到冯道玉带着他在一处树林里停下来,他便立时哀求道:「冯爷,您行行好,千万莫把小的送回去。」
冯道玉向后看了看,确信苏寒江没有追上来,才放下心来。他今日做出这掳人要挟的事被抓个正着,嘴上虽硬,面上却委实过不去,又见丁壮卑微哀求的样子,心下实在厌恶得紧,却偏还要装出平常模样,道:「放心罢,爷那话只是说与苏寒江听听,不是真的要将你交还与他。」
丁壮闻言,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道:「冯爷的大恩大德,小的……小的一辈子也不忘记,待小的回家,定要为冯爷立长生牌位。」
冯道玉哪要丁壮为他立什么牌位,当下说是要送丁壮回家,却将丁壮带往去淮安亭的路,丁壮也不认得路,冯道玉说怎么走他便跟着,一想着很快就能回家见着媳妇儿,便笑咧了嘴。淮安亭离凤栖园并不远,半天路程也就到了,算是江南一处名胜,亭外一泊碧湖,芳草连天,是春日踏青的极好去处,现时虽已是夏日将尽,游人虽少,却仍是一派青郁景色。旁边有一家淮安酒楼,过往商客极多,很是繁闹。冯道玉带着丁壮进入淮安酒楼,便将他安置在一间客房里,说是让他休息会儿,吃些东西再上路,然后冯道玉便走了。
丁壮也不知这地方就是淮安亭,便想着快些把肚子填饱好上路,三口两口吃完了,抹抹嘴,还没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阵迷糊,趴在桌上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眼前漆黑一片,丁壮在黑暗中揉着发麻的手臂,好一会儿才明白已是夜晚,他不懂自己怎的睡了这许多时候,竟误了回家的时间,心里不禁急了,摸着黑打开房门,今夜没有月色,丁壮也看不清路,更不知道冯爷在哪里,不由一阵慌然,终是退回了房内。好不容易熬到东方见白,他立刻走出房来,才至酒楼大堂内,便见着了冯道玉,与一帮大汉正走进酒楼来。
「冯爷!」丁壮大喜,刚奔上前去,却教那帮大汉围住,他见这些人如凶神恶煞般地盯着他,不禁心中生惧。
「你出来做什么?」冯道玉微微皱眉,空守一夜,看来姐夫的情报有误,苏寒江并不重视这个男宠,也是,这么一个粗人,谁会看得上。
被这么多人盯着,丁壮便是连声音也不敢大了,低低道:「冯、冯爷,小的该……该回家了。」
冯道玉随手扔出一块碎银,道:「爷还有事,不能送你了,这些钱与你做盘缠,往北走便可回家。」丁壮既无半点用处,他也懒得敷衍了,送点银子也显得他道玉公子有扶弱之心。
丁壮收下银子,要再说些感激的话,却见围着他的大汉们面色越发不善,便不敢了,赶紧出了酒楼,看准往北的方向便去了。
先不说丁壮归心似箭,在被禁锢了五个多月后,终得自由身,便是恨不得背上长了翅膀飞了回去,半点也不停留地赶路,却说冯道玉空候苏寒江一夜,心下懊恼,在淮安酒楼里喝了一阵闷酒,正要带人离去,便有伙计来道:「这位爷慢走,楼上雅间有两位爷相请。」
冯道玉一怔,略微思忖,便随着伙计上楼去,进了雅间,却见金涛龙临窗而坐,旁边还坐着一人,白面长须,身着锦袍金丝绣,端是一身富贵相,竟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金钱帮帮主林浩雄。冯道玉心念电转间,便有些明了,感情龙姐夫早已跟金钱帮达成一致,难怪,难怪龙姐夫可以弄到凤栖园的地形图。
相互抱拳见礼,落座。
「道玉公子何以一人在楼下闷闷喝酒?」林浩雄开口便问,他与冯道玉既是见过,便也省了客套话。
「事不能成,心中烦闷而已。」
设伏苏寒江一事,你知我知天地知,冯道玉也晓得林浩雄是有意问来,他见金涛龙面色如常,似无设伏落空之恨,便也不加遮掩地答道。
林浩雄哈哈大笑起来:「那寒江公子人虽冷漠无情,却也不是初出江湖的雏儿,明知有诈,他又怎会轻易涉险,若寒江公子是那般莽撞之人,当日道玉公子也不会为迫他一较高低大费周折而不成了。」
冯道玉一愕,看向金涛龙,设伏之事出自金涛龙,他虽觉不妥,却也照办了,如今听林浩雄所说,龙姐夫也不应想不到才是。
「道玉终是年轻,对江湖手段所知不深矣。」金涛龙缓缓道,拎起酒壶,倒出一碗酒来,一饮而尽。
「难道龙姐夫另有手段引苏寒江出来,却要瞒过凤九吾才好。」
「何需另用手段,道玉怎知昨夜那苏寒江未来淮安亭,只是你不曾瞧见而已。至于凤九吾,他纵有通天本事,却也已是一个死人,谁会怕个死人来。」
「龙姐夫此言是指……」冯道玉也非蠢人,经金涛龙这一说,心里头也有些明白了。
林浩雄在一边深笑道:「道玉公子不知,凤九吾生前对林某颇为信任,凤栖园里大多下人仆役皆由金钱帮送去,要安插一、二耳目易如反掌。道玉公子从园中带出那人,虽长得不上相,却是已经由园中耳目证实,极得寒江公子重视,用此人来引寒江公子上当,必能成功。」
「那人已被放走,岂不是糟了?」冯道玉站起,便想要将丁壮追回来。
「道玉公子,但坐无妨,江南地界,有本帮在,那人又能走到哪里去。来,喝酒。」
「道玉,这人你放得好,安坐便是,与姐夫喝酒,晚些时候咱便可看一场好戏。」
金涛龙与林浩雄一人一句,将冯道玉按将下来。冯道玉喝着酒,心中也有疑惑,不知金涛龙怎的对林浩雄提供的情报这般相信,但看金涛龙与林浩雄言语之间颇为投机,他也不好说什么,却暗生提防之心。
再说丁壮,他一路不曾停留,走到入夜,已是错过了宿头,只能在野地里露宿一夜,好在这时天气不冷,虽有些凉意,却也过得去,只是野地多山石,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稍稍平坦处,一块巨石刚好挡风,躺下来不多久就睡着了。半夜里翻个身,习惯性醒来,模模糊糊间瞥见身边坐着一抹白影,立时便吓得惊坐起来,张了张嘴好久才发出声音。
「爷!」
正是苏寒江,也不知他在丁壮身边坐了多久,这时见丁壮醒来,竟有些高兴的样子,道:「你没事就好,随爷回去罢。」
丁壮却往后缩了缩,猛摇头:「小的……小的不回去……爷,您放过小的,小的要回家……不、不回去……」
苏寒江望着丁壮,向来冰冷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疑惑:「是你求救的,爷才来救你。」
却原来,苏寒江回了园子后,左想右想,都觉淮安亭不可去,又想那冯道玉一向以行侠扶弱标榜自身,也因之博得道玉公子的美名,断不会对丁壮这粗人下毒手。苏寒江本想待事情过后,再将丁壮带回去,却总是不由想起丁壮惨白着脸呼救的模样,这人平日里总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竟在危险时向他求救,让苏寒江一想起来就心情大好,虽明知丁壮安全无虞,却仍禁不住潜往淮安亭附近,眼见冯道玉在亭内等他,不见丁壮身影,他自不会现身。待天亮后尾随冯道玉,见着丁壮安然无恙从淮安酒楼内出来,他跟踪一天,见并无人盯稍,才现出身来,看丁壮睡得熟,也不吵他,只是坐等。
「不,不,小的、小的没有求救,没……小的不回去……」丁壮又退了退,却是这时才想起该跑才对,才刚站起身来,却被苏寒江突然阴沉下的脸给吓到,脚一软,又跌坐在地上。
「你没向爷求救?」苏寒江的声音便像冰珠子一颗颗砸在了丁壮的心上。
丁壮浑身一颤,却是猛地下了狠心,趴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爷,您、您放了小的,小的……小的便是死也不回去……园子里那么多人,爷您挑个比小的好一百倍的,湛星……湛星便很好,他读了好多书,又那般喜欢爷,一定能和爷说上话,也会服侍好爷……爷您不喜欢湛星,锦月也好,他弹琴可好听,爷一定喜欢……」
苏寒江冷哼一声,一只手抬起丁壮的脸捏得死紧,道:「你倒挺护南枫院的两个小倌,便是把他们说得天般好,爷偏不喜欢他们那样儿的,只你这样儿的能讨爷的欢心。」说着,另一只手探入丁壮的怀里,将那折得整齐、写着「二姑」两字的纸拿出来,当着丁壮的面撕成粉碎。「爷给你女人你不要,就想着媳妇儿是不是,那便拿出些讨好爷的本事来,兴许爷一高兴了,便让你回去看一眼那女人。」
「不……不……」丁壮盼了几个月,总才有机会回家,哪里肯依苏寒江的话,心里一急竟喊道,「小的究竟哪里能入爷的眼,求爷您说了,小的都改了,全都改了……」
苏寒江一怔,他只想着要把这人留下来,为着是迷恋这人的身体,却没想过这人全身上下没一点能入他的眼,他又为何会对这人的身体这般迷恋。正思量间,野地里蓦地传出阵阵轰笑,在山石间回荡不已,一个洪亮声音在轰笑声中清楚响起。
「想不到,想不到,堂堂寒江公子,竟在野地里强逼男人,传扬出来,满江湖的人怕都会笑掉了大牙。」
苏寒江面上一寒,转过身来,冷冷望着黑暗里突然出现的幢幢人影,手一扬,春冰软剑弹鞘而出,一道剑气带着破空的呼啸声横扫而去。
「轰!」
巨响轰鸣,碎石飞弹,便是苏寒江所站之处也未能幸免,挥掌劈开弹射而来的碎石,却听身边的丁壮一声痛呼,竟让一块碎石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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