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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3期-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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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这一烧纸烧香就由人变成了神的霍桂英,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从什么时候神就能附在她的体上,说法就不一样了。有的说,是刚从黑龙江搬来那年,水土不服,得了一身病,怎么治都治不好,一天天老打瞌睡,就想睡觉,有一天,睡着睡着,她忽一阵爬起来,在炕上又哭又笑,得了精神病似的,很吓人,男人怎么压都压不住,连忙问霍桂英你怎么啦?这时,只见霍桂英止住声,眼瞪着男人,说:“霍桂英,俺告诉你,俺是狐仙,俺看好了你,你领不领,你不领俺就叫你一辈子大病缠身,你领了,你就得上神领仙给人看病。” 
  霍桂英男人吓得连说:“领,领。”这一连声的“领”字说完,霍桂英突然的就好了,恢复了正常的眼神,躺下来睡了一觉后,下地做饭,原来病病恹恹的样子再也不见了。 
  有的说,有病不假,但她在黑龙江时就有病,在黑龙江时就是个半仙,是另一个算命的告诉她,只有南下,就能成大仙,她才奔着亲戚来到上塘的。来那年,上塘下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雪,她在山道上走着走着突然跌倒,她跌倒时,就听到有声音告诉她,你成仙了,你是狐天豹了,你能算命了。 
  这霍桂英就在王家大院的厢房里,到底哪一个说法是真的,一问就知道了。可是霍桂英就是不说,你问,她就笑一笑,很神秘的样子。于是,神本身的故事,就越发扑朔迷离。 
  其实,在上塘,最信霍桂英的,还是申玉凤。霍桂英是申玉凤大姑姐姐的小姑子,也就是申玉凤大姑姐夫的妹妹。那年申玉凤大姑姐夫的车下来收大米,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她的妹妹全家拉了下来,大概也是早就瞄准了王家大院有个厢房,早就相中了那厢房的墙面上,有个一尺见方的空阁,能供奉神灵。 
  因为自己的儿子在大姑姐姐家住,把霍桂英安置到厢房里,申玉凤不得不分外热情,蒸馒头送馒头,蒸包子送包子,她当时根本不知道,她热情接待的,居然是神,而不光是人。 
  许多人找大神儿,要付二十块钱,惟申玉凤不用付钱,原因很简单,他们是亲戚,她又白住申玉凤的房子。 
  因为就在自家院子里,申玉凤算命,如家常便饭,那双脚,不知不觉就迈进厢房里了。申玉凤内心的骨节,都淤在两件事上,第一,她的母亲怎么样了,弟媳妇有没有虐待她。第二,她的闺女怎么样了,她的婆婆有没有不理她。母亲,不管怎么样了,她都不打算回去看了,因为她不想看那没良心的姜淑花的脸子。那霍桂英,说是神,也通人情,在给申玉凤算命时,从不说姜淑花虐待她母亲,也不说她母亲是如何想闺女,说了让她难受,就只说一些不疼不痒的话,比如你老娘还行,身子不像前几天那么沉了。但给她女儿算,可就是另一种说法,专挑重的说,比如小英红这几天不怎么好,尿不出尿,小肚子有些疼,不过你去看看兴许就好啦。因为她知道,让她去看老娘是不可能的,不让她去看小英红也是不可能的,她不去,又怎么能躲过听一墙之隔的老母亲叫唤呢,那叫唤声声揪心。 
  申玉凤给予霍桂英的,是物质,免费住房,霍桂英给予申玉凤的,是精神,心里安慰。其实不只是申玉凤,上塘许多人都用二十块钱,在神那里得到心理安慰。这看上去有点贸易的意思,一来一往,但此种贸易,因为通着神灵,又有香火终日在屋子里缭绕,那贸易的味道,也就不是特别重。 
  或者,人们宁愿相信那不是贸易,是对神的信奉。 
  如此,这因心理需求生出的枝来,就不像那些与日子一起到来的外在的枝那么浪漫,那么真实,它看上去很浪漫,那神来无踪去无影,虚无缥缈,而落到根底,是实的,要有二十块钱;它看上去是真实的,那神有着可触可摸可感可知的音容笑貌,喘气和说话都近在眼前,而往细处一瞄,那神和人重叠的缝隙,就有些虚拟,就有些欺骗的味道。 
  然而,不管是真实还是欺骗。它因为一面儿连着日子,一面儿连着人心,也就和红白喜事高跷秧歌一样,在上塘结结实实地扎着根,长兴不衰。 
  就说那申玉凤,算命说老母亲身子越来越见强了,岂不知老母自动滚到地上蓄谋自杀四次了,因为信息不准,老母死的那天,她就没有来得及躲出去。她一再找大仙算命,一方面是为了寻求安慰,更重要的,是想预知老母的寿期,预知老母寿期,并不是期望老母快死,而是不想听到老母死的消息,不想听到人们的哭声,不想让上塘的人们在外面等待看她的光景——母亲死了,看你回家不回家。结果,她什么都听到了,她在家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却不能去见老母。这件事没有预报准确的后果,使上塘的人们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眼睁睁地站在门口菜地里,等着看她申玉凤如何出门。 
  为此,申玉凤生过霍桂英的气,不想再信她,可是,一直以为老母去世就该解脱的申玉凤,不但没能解脱,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日甚于一日的不安起来,一日盛于一日地想见到老母,尤其夜里,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老母凄惨的表情,刚要睡,就听到老母的哭声,睁眼一看,什么也没有,不仅毛骨悚立。万分的痛苦之下,忍不住还是揭开大神的风门。 
  那霍桂英,算命不灵得罪了申玉凤,万分的不安,一日日等待着有脚步声迈进厢房门槛,那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了,轻盈而疾速。一日日盼着,突然的,真的有脚步声响起了,轻盈而疾速,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角,赶紧起身迎到风门,两个不安的心、四行难过的泪汇到一起,把瞬间凝成一万年,竟是今生今世不能分开的样子。 
  为了使申玉凤信自个,真的今生今世不再和自个分开,这一回,霍桂英可是要好好的算一算,她抹完眼泪,就开始喊二帮军,说:“二帮军拿酒来!” 
  申玉凤充当了二帮军,从柜顶上拿过酒,递给霍桂英,酒在人的胃肠里咕咚咕咚响起来时,神就上来了,霍桂英上来神,小眼睛深深地眯起,瞅着手里的香,话语就脱口而出了。 
  神说:“申玉凤,你想老娘想疯了是不是?” 
  申玉凤一愣,说:“是!” 
  神说:“记着,烧二‘七’时,叫霍桂英领着,到坟地去燎张纸,念叨念叨。” 
  申玉凤说:“好。” 
  神说:“你告诉老娘,你不是和她治气,是和姜淑花这个杂水。” 
  申玉凤眼泪汪汪说:“可不是就和这个杂水。” 
  神说:“念叨念叨,也不一定就好了。” 
  申玉凤抹抹眼角,盯着神:“那……” 
  神说:“你听着,你心里还有一桩见不得人的事瞒你老娘了,你必得把那事也说出来。” 
  申玉凤脸色煞白,说:“没甚么事儿狐天豹,俺,俺没甚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听申玉凤说她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神手里的香突然就抖了起来,当香被抖出一舔一舔的火苗,神说:“申玉凤,就给你说出来吧,你心里边,一直惦着一个人,你不该惦着的人,他是你姑姐夫,你惦记他已经七八年了,你一趟趟去黑龙江,都是为他,他一趟趟下来收粮,是为粮,也是为你,你俩早都有事儿了。” 
  和大姑姐夫的事,在申玉凤的心里边压了好几年了,那事被她遇到的好多糟心的事包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神怎么就看见了呢?那事说起来还真不是她有意勾引,像李光头女人那样。七、八年前,他的姐夫第一次来上塘收粮,她就开始疼他了,她半辈子和王习堂在一块儿,从没觉得疼她,她打年轻时就稀罕高大魁梧男人气十足的人。就是那一次的一个夜晚,她怕大姑姐夫冷,过西屋给大姑姐夫盖被的时候,被大姑姐夫顺势拽上了炕。 
  申玉凤的大姑姐夫,是霍桂英的哥哥,他和申玉凤俩的事,申玉凤第一次上黑龙江时她就看出来了,那时她身体不好,正在娘家养病,他的哥哥大白天跑回家来,说眼睛迷了砂子,申玉凤帮他翻眼皮,申玉凤翻着翻着,一下子就被她哥搂了过去。也正是因为知根知底,她才求哥哥把她送到上塘。 
  霍桂英一直不说,是因为哥哥对她太好了,申玉凤也对她太好了。给他们留着面子,对方却并不领情,不但不领情,却使要怀疑神仙不灵,这可就不能怪神不客气了。 
  听神这么说,申玉凤嗵地一声跪在神仙面前,两只手抱住神仙脏兮兮的两只脚,放声大哭起来:“狐天豹啊,你救救俺吧——,俺可怎么办啊——,啊——” 
  老娘死后,申玉凤一直没放声大哭过,这一回,她再也憋不住了。 
  只要申玉凤承认了神仙的灵验,办法总是有的,不过是到坟地念叨念叨。 
  到坟地念叨念叨,这事做起来并不难,怎么说姜淑花这个杂水也不能跟到坟地。 
  听到神给了指点,申玉凤哭一会儿就不再哭了。她止住了哭,没一会心里就亮堂了,因为神太灵验了,只要神灵验,又肯帮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5 
  在上塘,所有节外生枝的事情,似乎是自古都有,比如高跷秧歌,二十年前五十年前就有,比如红白喜事大操大办,五十年前八十年前就有,比如打卦算命烧香求福,一百年前两百年前就有。那节外的枝,是从血脉里流出来伸出来的,就像一个树长出了杈。惟有一个骨节,一个枝,是突发的,是跟上塘没有任何血脉联系的。 
  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吕治有大闺女吕雪朋一个人在街门口的空地上跳起舞来。 
  那吕雪朋,在镇子上和那个做水产生意的任哥跳了无数次舞,在舞厅里搂搂抱抱疯狂得不得了,她和那任哥,都以为他的女人在乡下,无法知道他们的疯狂,谁知正享受着欢爱,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碎了他们的好事,任哥面相凶狠的女人,把任哥拖出舞厅好一顿耳光。那凶女人对男人凶,对吕雪朋却手下留情,一直没有去闹她。可是留情并不好,这使吕雪朋一到晚上就心里发毛想入非非,想一个有钱男人的身体。钱重要,身体更重要,到后来她确实不怎么想钱,只想他那胡子渣渣的脸,想他那色迷迷的眼,想他那软乎乎的手,后来,实在寂寞得受不了,就拿着任哥给她的录音机出来跳舞。 
  吕雪朋出来跳舞,没想和任何人跳,只想自己消遣,只有和自己,那个任哥才会在她的意念里现出原形。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有一个人,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跳了起来。 
  那个人是谁,她一时并不想知道,她只是把他当成了任哥,反正她想任哥,反正夜是黑的,她把对方想成谁就是谁了。 
  那抓住吕雪朋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村民组长。村民组长只跳过一回舞,那时镇上开村民组长会,说为了活跃乡村文化生活,要推广交谊舞,把各村的村民组长弄去扫舞盲。学得半生不熟,一回到家就忘得一干二净。就是不忘干净,他也不可能教大家跳舞,上塘这些大老粗,别说是跳,就是听说,也会笑掉大牙。谁知,这一天,村民组长在帮助村长分化肥时,把账记错,把二十斤记成二百斤,挨了村长的骂。给你当狗腿子,挨老百姓骂,凭什么又挨你的骂!不服气,跟村长争吵,说:“你闭你的嘴,你不就比俺多念两年书,有什么了不起!” 
  村长说:“你说对了,我还就比你多念两年书才了不起。” 
  村民组长说:“要不是看在本家面子上,村长还有你的?” 
  村长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臭小子,咱俩比比,你说你会什么?呵!你会什么?” 
  想一想,自己确实什么也不会,就只有住了口。可是下晌回家,越想越不对味,越想越有气,你刘立功会什么,你除了会开拖拉机还会什么?这么想着,怄气儿怄了一下午,晚饭老婆做的土豆炖芸豆,他一口没吃,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天彻底黑下时,他终于忍不住,从家走出来,要去找村长算账,哪曾想,半路上,听到了舞曲,遇到了吕雪朋。 
  听到舞曲,他就消了一半气,因为是舞曲让他想起他会跳舞,他终于想起他会一样东西了,他高兴得简直像三岁孩子见到糖葫芦,冲上前就抓住了吕雪朋的手。 
  吕雪朋不知道他是谁,他却一照面就知道她是吕雪朋,在上塘,能这么张牙舞爪的,除了吕雪朋还能有谁!吕雪朋名声不好,他是知道的,但是她大救星一样把他从自卑的低谷中救上岸来,感激都来不及。是为了表示感激,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不知道,反正他什么也没顾得想,就跟吕雪朋跳了起来。 
  这一曲舞,可不得了,不但搭救出村民组长的自尊,还从此把交谊舞这种东西无中生有在上塘人的夜晚里,就像张五贵纸活的无中生有一样。张五贵的纸活,所有人都是看客,只有他自己是制造者。而这交谊舞,差不多把所有的看客都变成了制造者。 
  这是村民组长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完全是意外收获。第一个晚上,他和吕雪朋跳一曲又跳一曲,并没有别人参与,倒是有人听到音乐,从家里走出来,围上来看。吕雪朋把他当成任哥,他很舒服,也没心思顾忌别人。关键是,都说吕雪朋不好,都因为你没跟她跳舞,你要是跟她跳一曲舞,你就会知道她太好了,好到你顾不了眼前的别人。 
  那种让你心旌摇荡的好,到底怎样折磨了村民组长不得而知,反正第二天,为了还和吕雪朋跳舞,他竟从家门口拉出电线,安上电灯;反正为了还和吕雪朋跳舞没有闲话,他动员所有看光景的人下场,并且一个个把着手教。 
  为了那最终的目的,他走进了漫长的过程,本是要和吕雪朋跳,却要先教大家跳。也确实就有随和他的大家让他走进那漫长的过程。先是从小就爱扭秧歌,却一直没捞着扭的于吉成家的,扭秧歌得村长点名,这跳舞也不用谁点名,随便跳,多么好,她第一个让村民组长教。 
  于吉成家的主动加入,除了爱文艺,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她因为村长没让她扭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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